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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位朋友的藏书,据说是新得的。听说徐大人喜欢,就抄了一本。徐大人闲时看看,养着病也不至无聊。”
    不能直说那诗就是苏衡写的,陈恨也不敢冒领功劳,只说那书是一位朋友的,这朋友就是苏衡,而他自己只是个抄书的。
    这么一来,改日徐醒要谢,也要去谢苏衡。
    “多谢,你有心了。”徐醒抬手,将指尖压在书册的题名上。
    前些日子,苏衡将诗一沓一沓地送过来,也没有起名字。最后成书时,陈恨就从诗里边随手拣了一个词——沧浪,原句为沧浪濯骨骸。
    陈恨自个儿的字圆润,不好题这种名儿。这是他私下临帖,练了很久,来徐府前的最后一刻才写上去的。
    陈恨见他将手搭在那诗集上,默了半晌,便轻声道:“徐大人,你看两页?要不我给你念两页?”
    徐醒不答,缓缓地就将手收回来了。
    陈恨自知念不出苏衡那点儿豪气与大气,也不说话,随手翻开一页来看。
    细雨洗胭脂。
    沧浪濯骨骸。
    这些日子抄这些诗,某个瞬间,陈恨忽然就明白徐醒为什么喜欢苏衡的诗了。
    他是世家公子,规规矩矩、端端方方的,他喜欢的东西不能再如他一般拘束了,他喜欢和他不一样的,无拘无束、汪洋恣肆的。
    徐醒忽然喊他:“陈离亭。”
    “嗯?”
    “你还是只被人喊做陈恨的时候最好。”
    陈恨笑了笑:“我也没办法,那是命定的,我是被推着往前走的。”
    徐醒亦是好难得地笑了,他问:“我总拿冷脸对你,你怎么从来也不放在心上?”
    “从前你不是救过我几回嘛……”
    默了一默,只听陈恨继续道:“从前我在掖幽庭,李檀要动我那几回,我兄长陈温在,你不是总也在?还有上回我那爵位被削了,你不是还上了折子么?”
    “你知道了”与“你还记得”两句话都哽在徐醒喉头,他说不出。
    他只说:“如此。”
    话才落,徐醒就蜷着身子咳嗽起来,这一阵咳嗽来得又急又猛。他死死抓着锦被,指尖都泛白。
    陈恨忙给他顺气:“徐大人?”
    还未缓过来,方才在门前为陈恨通报的小厮就推门闯了进来:“公子,老爷回了。”
    他说的是徐醒的父亲,徐右相徐歇,那时帮着老皇帝为太子爷铺了一条死路的人。
    徐醒一听这话,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就推开了陈恨的手,将脑袋靠在榻边,喘着气道:“他想算计你,你道行浅,不好与他对上……我原就不该见你,实在是一时昏了头了。你快回去罢,回宫里……找你的皇爷去罢。”
    他这话说得怪,陈恨还没来得及细想,只听徐醒又对他那小厮吩咐道:“带陈公子从暗道走,对他就说……就说早已走了。”
    那小厮唤道:“公子……”
    哪里有头一回来,就将自家屋子里最大的秘密就告诉人的道理?
    “带他走。”徐醒见他迟疑,一时之间动了气,抓起榻前放着的诗集就朝他摔去,吼道,“带他走啊。”
    “你别生气,你别生气。”陈恨忙劝他,“我马上走,马上就走。”
    那小厮不情不愿地打开半壁书架的暗道,将陈恨领了进去。
    陈恨只随那小厮往前走出半步,只听外边传来摔了茶盏的声响。
    徐醒他爹,徐歇的声音:“你护着他,你非护着他……忠孝两不全,是不是连命都没了,你变成鬼也护着他?我简直怀疑你……”
    第54章 风起(6)
    暗道内空气潮湿黏腻, 阴风长蛇似的钻入袖中。衣袖掩着,陈恨将拳头攥紧了。
    半壁的书阻隔,他听不大清徐歇的声音。
    徐歇骂了徐醒一通, 随后又软了语气,他说:“……枕眠,你娘早逝,朝中事务繁多,为父有时顾不得你。你伯母留心帮你看了看,兵部张尚书府上的三姑娘……具体的,她会与你说。你把身子养好了……”
    徐醒没说话,又静了许久,只一阵的脚步声响过, 很快的又重新静了下来。
    陈恨躲在暗道里,没敢再出去,只是透过书壁的一条缝隙悄悄看徐醒。
    他仍是侧躺着倚在榻上,闭着眼,锁着眉,也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可怜人, 出身世家, 享尽世家繁盛,受尽世家名声, 却终究为世家所累。
    陈恨再叹了口气,转身随那小厮自暗道离去了。
    徐相府在城中偏东,徐醒房中的暗道一直通到了城东。
    那小厮领着他从杂乱的竹林里钻出来。
    “你直往前走, 等出了院子,再往东出了街,大概就认识路了。”小厮一顿,又道,“对了,守这院子的是个歪脖子的老头儿,他年轻时候被刀砍过,你别被他吓着了。”
    陈恨朝他作揖:“多谢。”
    “你方才听到的话……”
    “我明白。”陈恨郑重的点点头,“徐大人救我一回,我不会多嘴。”
    那小厮撇过头,轻声嘀咕道:“你要是不多嘴,几年前你就不该唱那两支破曲儿。”
    没听见他的话,陈恨试探着问他:“徐大人他,是不是……”
    “不是。”小厮急忙替徐醒辩白,“公子和老爷,不是一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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