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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恨全不知道,皇爷大半夜里吐了血,养居殿里闹得人仰马翻。
    睡了一觉,李砚恍惚醒来的时候,还是破晓时分,头一句话便是:“离亭呢?”
    “皇爷。”高公公用温水洗过的巾子给他擦脸,“在找着呢,世子爷与吴小将军也都知道错了,都帮着去找了,应该很快就能找见了。”
    他要再开口,问的也是陈恨的事儿。
    早在皇爷因为陈恨走了而魔怔了的时候,高公公就在心里犯嘀咕,他那时到底该不该帮陈恨。
    满打满算,他在宫中也伺候了几十年。几十年,什么事儿都看的通透,可是这件事,他看不明白。
    高公公将巾子放回盆中,捧起热茶给李砚,不愿意叫他再劳心劳力的想别的事儿,便同榻说些闲话:“皇爷的病不打紧,太医说是药劲儿未过,再加上一时急火攻心,所以闷了口污血,吐出来就没事儿了。”
    李砚全没听见他的话,只抿了口热茶,就要掀被下榻:“把朕的剑拿来。”
    他这怕是要自个儿去找。
    实在也是昏了头了。
    高公公叹了口气:“皇爷这么去找,就能找得着么?”
    “从前——”李砚坐起,双手五指微张,覆着面容,他轻声道,“从前你们也是这么说的。”
    好久好久的从前,他们也是这么说的。
    他们说,坐守后方,便是对江南的最好支持。
    他们还说,待平定闽中,陈恨自然就回来了。
    错了,全错了。
    有些人,不牢牢抓着,一旦丢了,就再也找不见了。
    李砚抹了把脸,随手挽起头发,披起外衫,转身去拿挂在墙上的长剑:“朕不去找他,他行事一向毫无章法,再多朕一人也找不着他。朕出宫一趟,很快就回来。”
    他先去了一趟忠义侯府,侯府里再没人了,门房张大爷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了。
    李砚看着侯府牌匾,揉了揉眉心。心想着,若是张大爷跟着他,还能放心些。
    他吩咐了几个亲卫看守忠义侯府,转头又去了陈恨那饭馆儿,那酒楼冷清,大概是早也知道他回来,掌柜的在柜上等着他。
    原以为是一场缠斗,而李砚将亲卫都留在门外,借了柜上纸笔,提笔沾墨,写了两封信。
    “你们私下有联络的方式,我知道。这一封给陈温。”
    这一封他措辞谨慎,讲明白事情有多厉害。纵使陈恨几月之后到了江南,李砚也要陈温拦着他,决不让他赴前线。
    这是他平生头一回给死敌李檀的手下人写信,有多别扭,这时也顾不得了。
    “这一封……你们若是联络得上离亭,便交给他。”
    这一封他措辞更小心,一字一句,满纸妥协。
    李砚不像他,写封信儿能写得天花乱坠,引经据典的。只是认认真真的同他说对不起,让他快回来,闽中的事儿,他们再从长计议。
    不过,李砚想着,他可能也不会信。毕竟骗了他好几回。
    再没说别的什么,掌柜的呆呆的捧着两封信,他还以为天子一怒,得把他这酒楼给砸了,他今晨儿还特意吩咐伙计们把贵重的东西收起来了,谁知道就这么走了。
    李砚跨过门槛,也不上马,只是拢着手在长街上走。
    他问身边的匪鉴:“你把昨晚上的情形再仔仔细细的说一遍。”
    匪鉴不大好意思的低着头,将昨晚的状况再说了一遍,最后请罪道:“匪鉴无能。”
    李砚笑了笑,摇头道:“他要是凶起来,连我都怕他,更何况是你?”
    匪鉴劝他道:“消息都发给各州府了,皇爷略等等,或许很快就能找到侯爷了。”
    “他能让人找着么?”李砚仍是笑,“再传各州府,不要兴师动众,只在私底下找,不要惊动他。找着了,也先稳住人,不要吓着他了。”
    “是。”
    “匪鉴啊。”李砚幽幽地叹了口气,“你说,朕能再找着他么?重来一回,又丢了一回,这可怎么好?”
    匪鉴平日里就嘴笨,不如高公公会哄人,这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只干巴巴的道了一句:“侯爷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他可不这么说,他总说自个儿福薄命浅。”
    “侯爷福薄命浅,还有皇爷佑着。”
    这句话误打误撞的点进了李砚心里,他整了整衣襟,这时候才算是缓过来了:“好,朕也早该知道,再来一回也是这样。”
    仔细想想,这辈子,总比上辈子好些了不是?
    “宣苏相。”李砚翻身上马,想了想,又道,“把礼部尚书也一块儿喊来,朕要重封忠义侯。”
    马蹄扬起长街轻尘,李砚策马回宫,进了宫门往前,便是怡和殿,不知道办了多少回宫宴的怡和殿。
    分明是夏日里,他却忽然记起一年多前,天上飘着小雪。他骑着马,站在宫门那边,而陈恨浑身带血,就倒在宫门这边,险些被大雪埋了。
    又想起今年入了夏,陈恨有几回总说梦见了下雪。
    李砚眉头一拧,他早该想到的。
    他吩咐道:“传三清观行相子道长。”
    *
    那时候陈恨正窝在一艘南下的大货船上。
    他扮作算命先生,又识文断字,能给船上的伙计们写家信,闲时还能给他们胡诌算运,所以他们带他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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