琮一将伞撑在师父头顶,短暂的恐惧过后,很快又恢复成那副老成持重的模样。他专注的盯着师父给阿山大旺疗伤,余光扫见师父宽阔而饱满的额头上不断有细密的汗珠沁出,想也没想,用掌心捻住衣袖一下下为师父擦汗。
琮容淡淡抬眸看了他一眼,面上虽未有太大的表示,心里却似日光照暖玉,春意融融的。
不一会儿的工夫,阿山和大旺终于悠然转醒。
夏日午后的暴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前后不过小半个时辰,雨势渐歇。不过,泛滥的小溪一时半会儿还消停不下来,好似大江大河般气势如虹,在辽阔的旷野加持下,给人一种万马奔腾的错觉。
阿山和大旺恍若大梦初醒,一时间忘记了身在何处,木着脑袋愣了片刻,耳畔滚滚山洪的咆哮声强行拉回了他们的心神。二人不由得回想起方才命悬一线的惊险时刻,一阵阵后怕猝不及防的袭上心头,两个几岁大的小屁孩竟是哇的一声吓得大哭起来。
琮一虽然调皮,却从来不哭,琮容自然没领悟过小孩子哭闹的厉害。此时此刻,乍一见到这般撕心裂肺嚎啕大哭的场面,琮容只觉头皮一阵阵发麻,不由得拧紧了眉头。
琮一似乎比琮容还要讨厌这种哭哭啼啼的场面,一贯过分冷静的小脸绷得紧紧的,厉声喝道:“闭嘴,不准哭!”
阿山和大旺哭得正凶,忽然被人一呵斥,不由得一愣。泪眼朦胧间,瞧着琮一板着张小脸,气势骇人,二人下意识闭紧了嘴巴,嚎啕大哭声堵在喉咙,渐渐变成了抽抽搭搭的呜咽声,看起来委屈极了。
琮一被他们绵延不绝的抽噎声惹得心烦气躁,再次出言威胁道:“再哭,就把你们全都扔进水里。”
琮一再怎么成熟,年纪也的的确确摆在那里,就算是威胁人,冷酷的语气里也带着几分婴童特有的软糯。然而,神奇的是,他此言一出,阿山和大旺竟然彻底噤了声。明明琮一比他们都要小,但不知为何,他们就是会莫名其妙的对琮一言听计从。
即便这般稍显反常的事情就发生在眼前,但琮容是大人,又有灵力傍身,自然觉察不到小孩子之间那种说不清道不明又极为微妙的气势碾压。
琮容只是没料到自己这位小徒弟年纪轻轻竟然会有如此大的威慑力,饶有兴趣的作壁上观了一会儿,忍不住扬起嘴角,露出了一个骄傲的神情。
“阿山!”
“大旺!”
就在此时,不远处忽然传来几道急切的呼唤声。
是赵大婶她们寻来了。
听到母亲的呼唤,阿山和大旺激动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光着脚拔足就往回奔,“娘,娘,我在这里!”
许是方才被琮一吓到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大旺一张嘴,连带着冒出了一个硕大的鼻涕泡。
琮容自然是不会说什么,但琮一却是毫不掩饰的露出了嫌弃之色。
阿山和大旺的衣服鞋子都被山洪冲走了,琮一的衣服鞋子则是被琮容带在身边,不过因为离了避水珠,早已被淋得湿漉漉的,暂时没办法往身上穿。
虽说此处已经远离满布荆棘的岸边,只有低矮的杂草被暴雨打得七零八落,光着脚走路也无妨,但琮容到底是见不得自家小徒弟过得这般凄惨,起身蹲在琮一面前,道:“走吧,师父背你回去。”
有这等好事,琮一才不会拒绝,欢天喜地的伸手搂住师父的脖子,爬上了他挺拔的后背。直到此时,琮容才注意到琮一悬在半空的小脚丫上有好几道血痕。瞧着琮一满脸喜色,怕是根本不记得自己也受了伤,琮容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不由得心疼起来。
这头,一路追到河边的赵大婶三人急坏了,生怕孩子出什么意外。甫一见到阿山的大旺安安全全的出现在自己面前,自责、担忧、惊喜、后怕万般情绪涌上心头,不禁涕泗横流,场面一度有些失控。待瞧见二人身上都挂了伤,赵大婶等人当下就慌了,反手一抹眼泪,焦急的询问起来,“伤到哪里了?快让娘看看!疼不疼?”
赵大婶不提,阿山和大旺甚至都没发现自己身上有伤,微怔过后,纷纷表示:“娘,我没事,一点儿小伤,根本不疼。”
瞧着他二人的神色不似作假,赵大婶三人暗暗松了口气。担惊受怕过后,便是出离的愤怒,一贯好脾气的赵大婶一把揪住阿山的耳朵,就开始大声教训,“为娘有没有告诉过你,河里危险,让你少在河里游泳?!”
“疼疼疼!”
“你还知道疼,看我不打断你的腿,让你不长记性!”
......
“赵大婶,不用再打了,今日这个教训想必阿山一辈子都忘不了。”琮容背着琮一缓步走了过来。琮容本不想多管闲事,但他更不想等在淅淅沥沥的雨地里,就这么看着别人教训孩子。
有外人在,赵大婶也不好再继续发飙。讪笑两声后后,冲琮容福了福身,真诚的道谢:“多谢仙师搭救我儿。”
见状,阿香和她妯娌也赶忙跟着欠身道谢:“多谢仙师!”
赵大婶将阿山和大旺往前一带,吩咐道:“快谢谢仙师。”
“谢谢仙师!”阿山和大旺齐声道谢。
琮容直言道:“不必谢我,救他们的是琮一。”
赵大嫂等人不由得一愣,疑惑的看向了自家孩子。阿山和大旺想起自己昏迷前,亲眼看到琮一踏浪而来,点头证实了琮容所言,“是琮一救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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