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兴屁颠屁颠跟了琮一一个月,已经渐渐适应了他大步流星的节奏。但张嘉康来来去去都坐马车,看似魁梧壮硕实则虚弱不堪,没走两步就开始大喘气。
张嘉康刚被琮一骗了银子,现如今还要被迫与他同行,心中甚是不爽。偏偏书院座落在寂静无人的山脚下,回城的路上,颇为荒凉,放眼望去,一条蜿蜒的官道静悄悄的穿梭在广阔的田野间,田野里半人高的翠绿麦浪随风轻舞,在落日余晖的映照下,有种自然清新的美感。只不过,美则美矣,一路上却看不到什么人,天地辽阔,难免会让人生出些许孤独之感,加之张嘉康很少独行,心中不由得有些害怕。
张嘉康不时环视荒芜一人的旷野,铜铃眼睁得圆滚滚的,肉嘟嘟的脸上,神情有些紧绷,像极了闻风惊动的家兔家猫。一路上,张嘉康呼呲呼呲小跑着,抡圆了两条小短腿,才没被琮一远远甩到身后。
罗兴盯了他好半晌,见他既没有嘴贱找茬,也没有使坏的意思,一反常态的乖顺。罗兴灵光一闪,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回头四处张望了一眼,奇怪的问道:“张少爷,你家的马车今个怎么没来?”
闻言,张嘉康的神色陡然变得古怪起来,犹犹豫豫片刻后,他猛地高昂起下巴,喘着粗气期期艾艾的道:“那马车夫笨手笨脚,不合本少爷的心意,本少爷将他赶走了,不行吗?”
罗兴一噎,低声呢喃道:“有马车不坐,非要走路,可真是任性。”
“本少爷就爱走路,要你管。”张嘉康呛声道。
罗兴努了努鼻子,悻悻地收回视线,再不搭理他,亦步亦趋的跟在琮一身侧。
罗兴这个话唠住了嘴,气氛立刻就冷了下来。空荡荡的野外,显得愈发静谧,时不时蹦出几声早夏的虫鸣蛙叫,短促而尖锐,让人心里不由得没了着落。张嘉康受不了这么安静的氛围,没话找话道:“喂,说实话,你连书都没看,到底是怎么背过那么多句子的?”
这没名没姓的,谁知道是在叫谁,琮一向来很有定力,从不上赶着接茬,甚至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罗兴一直在默默提防张嘉康,听他此言,便觉话里带刺,像是在质疑琮一使了什么不正当的手段。罗兴受了琮一的恩惠,亦知琮一到底有多厉害,难免为他打抱不平。罗兴提起一口气,反问道:“张少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怀疑我二哥作弊?
“想向我二哥讨教学习方法?”张嘉康心里有鬼,罗兴一开口,他便想歪了,慌忙打断他,“住嘴,本少爷没让你插话。”
张嘉康太过心虚,堵住了罗兴的嘴,似乎还觉得不够,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道:“我说,你可别多想,我就是好奇问问,才不是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背书的。”
闻言,罗兴奇怪的看着他,喃喃的反问道:“难不成你是想向我二哥讨教学习方法?”
张嘉康就跟被人踩了尾巴似的,嗷一嗓子道:“你别胡说!我怎么可能会想要向他讨教学习方法!我爷爷可是当年的金科状元,念书做文章最有一套,就算他身体不好,教不了我,我还有我爹,我爹也很厉害,诗词歌赋样样精通,随便指点我几句,都能让我受益良多。家里放着两位活神仙不请教,我是疯了,才会向他讨教学习方法!”
罗兴没料到张嘉康反应居然这么大,不禁被他的长篇大论说得一愣一愣的。
有琮一在,小书童吓得一路都没敢说话,听闻此言,满心疑惑的看向了自家少爷,稚嫩的小脸上写满了茫然不解和深深的自我怀疑。
见状,张嘉康.生怕小书童脑子一热,泄了他的老底儿,伸手一掀他的脑门,厉声呵斥道:“住嘴,低头看路,小心别撞着本少爷了。”
“?”小书童明明没张口,却无端被自家少爷吼了一句住嘴,委屈的眼神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
琮一任由张嘉康蹦哒了一路,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只一心想早早赶回家。然而,听到这里,他忽然心念一动,倏地停住了脚步。
张嘉康给自己圆谎圆的心绪起伏不定,闷着头只管往前冲,没料到前方的琮一会忽然停下,差点儿没直接撞上去。张嘉康堪堪收住脚,还没来得及舒口气,谁知小书童太过听话,被他呵斥了一句后,把头垂地低低的,几乎埋在了胸前,等发现前方情况不妙时,已经晚了,咚得一声闷响实打实的撞上了张嘉康。
“啊!”主仆二人同时发出一声惨叫,张嘉康将圆润的身子扭成了麻花,像马猴似的伸长胳膊反手去揉自己的后脖颈,小书童则是捂着脑门,眼泛泪花。
罗兴一时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这事真不是琮一故意的,他就是忽然有话要说,才停下来的。如今,见此情景,饶是琮一再怎么老成持重,也不由得弯了弯眉眼。
等他主仆二人嗷嗷嗷的喊叫够了,琮一看向张嘉康,幽幽的道:“你想让我告诉你,我是怎么背过那些句子的,也不是不可以。”
张嘉康好了伤疤忘了疼,心中一喜,脱口而出道:“怎么背过的?”
“不是说疯了,才会想知道吗?”罗兴甚是不解,喃喃自语道。
张嘉康脸皮一热,咒骂道:“关你屁事。”骂完,头脑忽然就清醒了过来,他不怀好意的盯着琮一,反问道:“等会儿,你会那么好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