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爷嗔道:“看看你干的好事。”说罢,吩咐阿福道:“赶快派人去将康儿接回来。”
老太爷对张嘉康着实溺爱的很,张老爷平日里根本没有机会教育儿子,这次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他可不想这么轻易认输,“阿福,你先别去。爹,您也不必太过担忧。许是他路上走得慢了,这才耽误了时间。”
阿福正欲出门,闻言脚下一顿,他是老太爷的人,自然要听老太爷的话,但如今是张老爷掌家,他不发话,怕是马车夫不肯动弹。
老太爷气道:“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你说他许是路上走得慢了,难道就不担心是遇到歹人了。”
张老爷不信邪,心道:哪有那么玄乎。平日里都是坐马车,今个第一次走路,就碰巧遇上歹人了?
见张老爷无动于衷,老太爷扶桌而起,“好好好,你爹我老了,指挥不动你了,那我便亲自出门去看看。”
见状,张老爷立刻就急了,三步并作两步,搀住了老太爷,“爹,您言重了,您可千万别把自己给折腾坏了,我这就差人将他接回来。”
说话间,张老爷冲他身边的下人使了个眼色,“派人去接小少爷。”
老太爷冷哼一声道:“真是不像话。”
原以为下人很快就将小少爷接回来了,谁知左等右等,也不见人影,张老爷这下也跟着着急起来。
话说进了城之后,因为担心被张老爷责罚,张嘉康躲在一旁与书童商量应对之策,害得下人一通好找。
眼看天色已黑,张老爷越发心急如焚,生怕自己好心教育儿子却害得儿子出了什么事。就在张老爷忍不住想亲自出门去寻儿子时,下人终于来禀,小少爷回来了。
一见张嘉康进屋,老太爷立刻关切的问道:“路上可还顺利,没遇上什么歹人吧。”
原本张嘉康还没想好该怎么将今日发生的的几件事圆过去,眼见老太爷在此处给他撑场子,当即灵机一动,哇得一声哭诉道:“碰上了碰上了,数十个劫匪,个个手里都拿着大砍刀,见我还是个小孩子,便想顺道打劫我。”
小书童那会儿被吓得不轻,听他诉苦,一个劲儿的猛点头,只是这故事怎么听起来半生不熟的。
也不知老太爷是真信了,还是故意在配合张嘉康,脸色唰地一变,急吼吼的问道:“快让爷爷看看有没有伤到哪里?”
张嘉康继续哭诉道:“他们把我身上的银两全都抢了去,见我没有反抗,这才将我放了回来。”
张嘉康巧妙地将买免帖和被打劫的事嫁接到了一起。
小书童越听越迷糊,心道:难道不是他们把劫匪身上的银两洗劫一空?
“不信你问陈二狗。”张嘉康呜咽着,伸手一指小书童,此话明显是针对半信半疑的张老爷说的。
“啊哈!”小书童一愣,呆呆的道:“我们的确在路上遇到了劫匪......”
“你看!”张嘉康截断了他的话,欲哭无泪道:“我以为我以后再也见不到爷爷您了。”
张嘉康手里有免帖,明日便不用叫他爹一起跟去学堂受罚。张老爷见他始终没提及此事,还以为他至少没给他丢脸,便在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不打算计较他话里的真假,任由他在那里胡扯。
正当此时,老太爷注意到了张嘉康几乎被挠破了的手背,他神色一凛,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康儿,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张嘉康纯属好了伤疤忘了疼,老太爷一问,他才想起来,连忙将手往回一缩,磕磕绊绊的解释道:“没、没事,不小心被劫匪挠破了。”
闻言,张老爷顿觉不妙,赶忙瞪大了眼睛仔细去看张嘉康。此刻,张嘉康正好站在他身侧,手背贴着后背看不到。然而,匆匆一瞥间,张老爷看到了张嘉康后脖颈上淡淡的红色印子,心中不由得一紧。
眼见张老爷的脸色蓦地一沉,老太爷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默了片刻后,老太爷故作轻松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待会儿让府里的丫鬟给你抹点儿药,很快就会好的。”
见他们没有追问的意思,张嘉康暗暗松了口气。
老太爷缓缓起身,“走吧,去吃饭吧,康儿应当早就饿了。”
吃完饭,张老爷搀扶着老太爷送他回屋。
月华似水,清风拂面,原本是令人心情愉悦的初夏傍晚,张家的两位老爷脸色却一个比一个差。
“当年的事,是我疏忽了,才会害得康儿小小年纪落下这个病根。”张老爷低着头,喃喃道,神色是无尽的悔恨。
老太爷沉声斥责他道:“疏忽,你说得倒是轻巧。”
张老爷沉默了,好半晌才自言自语般的说道:“我以为康儿已经痊愈了。”
当年,御医曾言等张嘉康长大了,慢慢忘记小时候发生过的事,也就不会频繁发病。最好是换个环境,再悉心调养两年,日后应是无大碍。
老太爷心中有气,闻言,斥责道:“你以为,你以为,为父教过你多少次,做人最忌自以为是,可你就是不听。康儿修学不得要领,你身为父亲,不想办法点拨他,反倒像市井刁民那般,对他非打即骂。亏你学富五车,竟然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张老爷无从辩驳,越发沉默了。
老太爷长叹一声,“罢了,都是爹的错,你这般心性,爹着实不该为你讨那样一位贤良淑德的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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