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云笈被这架势吓得一激灵,连忙摆手不要她钱,伸手努力把人往起拉:“不用!不用这样!你别跪啊……”
李女士丈夫和其他围观的一起把李女士搀起来,有个白头发老头满脸警惕瞪了徐云笈一眼,劝李女士道:“你别轻信。公安局说了不能信这种!这指定是骗子,那什么算得准不准的那叫话术!都是蒙你钱的,你怎么还真上套呢?”
徐云笈差点乐了:既然您觉得这是骗人的,又为什么要来崇华观?刚才说排长信真人的号的,就是您吧?
那头李女士丈夫也有点怀疑。他也被这段时间家里一连串的变故闹得快崩溃了,可也不像李女士这样逮到一个年轻人也敢当做救命稻草。家里被盗,后面又花了大笔医药费,现在两个人几乎没有任何积蓄,他也怕被骗,拦着妻子要她把钱收回去。
徐云笈看着李女士挣着非要掏钱、她丈夫拉着她不肯、其他人七手八脚帮着劝的架势,无奈扶额:“我也没说要钱啊。只是看到了,就顺便搭把手的事儿,不用这么惊天动地的。”
他这话一说,那头乱哄哄的场景被按了暂停键似的戛然而止,一群人都“噌”地扭头望过来,眼睛一个个锃亮。
徐云笈叹了口气,看李女士哭得神智都有点不清醒的模样,没跟她说话,而是对她丈夫道:“劳您去买点黄表纸、朱砂、白酒和笔墨纸砚给我。我不要钱,只是给您作法之后剩下的东西留给我就是了。”
这儿是道观门口,来来往往多的是香客,自然在大门口附近也有卖相关东西的摊贩。
李女士的丈夫听说这年轻人不要钱,抗拒的意思一下子便弱了。虽说黄纸朱砂也要花钱,但这些加在一起也就一百多,而且这人不直接要钱,而只是要剩下的东西,那大概也不是奔着钱来的。
再看徐云笈面容清俊,一身气质颇有出尘之态,他看着怎么也不像骗子,反而像是那种自己不缺钱、碰巧见到他们可怜而动了恻隐之心的什么玄门世家子弟。
他哪知道,徐云笈是字面意义上的身无分文。
不过他打小修行,立身持正与人为善是刻在骨子里的。这对夫妇太惨,叫他做不出收对方辛苦费的事情。只是他如今受伤,不敢动用太多灵气,很多东西必须借助画符,确实需要朱砂黄纸,也只能麻烦这夫妇二人帮他买来,也算了结他出手助人的一桩因果。
听徐云笈不要钱,之前一群把他当骗子的大叔大婶也都来了劲儿。老年人好奇心重,时间富裕,也没什么其他事情,听说徐云笈要做法,甚至都不等李女士夫妇,直接一群人张罗着在附近摊位上买齐了东西,只有白酒是李女士老公去一边商店里买的。
东西齐备,徐云笈也不啰嗦,直接找了个没人的摊位,也不管一群人瞪着大眼小眼看,直接摊开黄表纸,叠了几下,裁成要用的大小。又用白酒调和朱砂,毛笔饱蘸了朱红色的液体,在黄纸上笔走龙蛇。
不过一息功夫,便画得一张巴掌大的符。
徐云笈能动用的灵气不太多,但画符主要是借用天地之力。只是催动需要些许灵力而已。
于是旁人但见青年伸出白皙的一只手,指尖在那符上略点,那方才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黄纸便仿佛一抖,叫人眼前一花,再看时只觉得这普通的符纸莹润有光,连丹砂墨迹都透出十足的圆润之态来。
有人禁不住“呀”了一声,但又觉得是心理作用。
毕竟哪怕一群老头老太太多少信一些玄学,到底也是在唯物主义的主流中生活的,更多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说哪位大师灵验也都只是听闻“谁谁谁去解了签回去运道变好了”这种轶事,没有说见到哪位大师真的呼风唤雨点石成金。
他们凑过来本是看热闹,陡然发现这年纪轻轻大学生似的“大师”一点之下,那符纸整个儿从方才普普通通鬼画符似的样子变得似乎自带高贵气息,第一反应都是疑心自己眼花,要么是心理作用。
也就是对道教真的比较相信的,才生出某种敬畏的感情。
徐云笈全然不管他们想什么,又如法炮制又画了一张驱阴符,接着以特殊的手法折叠好,这才转身面对李女士夫妇,表情严肃:
“你们把符带回去,一张放在家里——就放在你们供奉玄天上帝的地方,另一张放在儿子身上,叫他贴身携带不得离身。还有,家里要开窗通风,打扫干净。如此,就能把此前的霉运驱散大半。但最关键的,还是要提醒你们儿子不要惹事。如今你家里的霉运是他在外面沾染的,我的符能够驱散一时,但他要是继续之前的做法,这两枚符保不了你家里太久。”
他姿态坦然,语气又严肃,李女士夫妇一时被他镇住,全然不管这只是个年龄或许也就是他们一半的年轻人,连连点头道谢。
李女士双手接过那对叠作元宝状的黄符,忽然觉得身上一轻,仿佛有什么压制她的无形之物忽然离开了。
在徐云笈眼里,却是在她接过黄符刹那,符箓上灵气激荡,逼得她周身萦绕的阴气散开。
李女士看不到这些,她只觉得原本自己因为婆婆的死还有丈夫工作上的事,这几日都是昏昏沉沉心中绝望的,这一刻却突然脑子清醒了不少,身上的沉重感也不复存在。
她本来是绝望之中撞上徐云笈这么个一语道破家里情况的人,崩溃的人一丝希望也不肯放过,便将这青年当做了救命稻草,恨不得跪地磕头请他帮忙。然而她自己内心深处的理智也知晓,从城隍庙到崇华观,她失望了太多次,这一次也未必能有什么结果。求徐云笈出手也不过是不肯放过任何一个转机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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