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咎不觉一哂,“这后羿还挺忙,跟河伯过不去,与太阳一家还有龃龉。不过说起来,金乌之母乃是羲和啊……”他瞧着沈望舒说的,一阵挤眉弄眼。
沈望舒懒得理会他,毕竟再多的人叫他岳羲和,他终究也不是,只向楚兰藉拱了拱手,“楚姑娘博学。”
“这些虚无缥缈的神话有什么好说的?”众人聊得高兴,忽然有听见一声清冷的呵斥,回头一看,却是满脸不悦的柳寒烟,尽管毒伤未愈,她却依旧站得笔直,若不是那张脸还十分苍白,瞧着就真是素日那个不假辞色的大师姐无疑了。她瞧也不瞧楚兰藉,只是问一个普通弟子,“听了这些便能让你知道这扶桑楼究竟有什么古怪了?”
那弟子连连摇头。
虽然是扫兴,但柳寒烟也不全是为了发泄私怨,何况人还伤着,也没谁犯得着和她过不去,纷纷肃了神色,准备直接进楼一探。
但韩青溪也不想大家一路都哭着一张脸,便温声道:“大家当心,扶桑楼里应当是豢养着许多杀手的,虽说武功的确不高,人数却不知多少。大家仔细些,千万不要落了单。”
众人答应好,三三两两地列了阵型,换了容致和韩青溪仍旧打头,楚兰藉与苏慕平、叶无咎殿后,才由着容致一脚踹开紧闭的大门,鱼贯而入。
出乎意料的是,这楼里竟然空荡荡的。
与其说这是一幢小楼,倒不如称之为塔。中心是从地基直通塔顶,四周的房间是分层隔断的,每一层都很高,每一间房门口也都不嫌麻烦地修了楼梯直通上一层。一层楼所占的地方不算大,四周的房间也便没几间,看起来不像是能住多少人的地方。但这楼正中间却有一只足有两三层高的巨鼎,底下有还没烧透的柴禾。塔顶上还装着许多根吊索,末端挂着一只木桶,倘若有人站在楼上拉动,木桶便能伸进鼎中取物,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吊桶并没有收好,而是七上八下地悬在空中。
众人面面相觑,最终是决定一间一间地打开看。
进门右手边第一间屋子推开,一股难以言喻却十分令人不舒服的气味扑面而来,几个绿萝女弟子当即便掩面退到了一边。沈望舒和萧焕这样不怎么讲究的人,自然而然地凑上去查看。只见屋里有两张窄小的床,床上枕头衾褥俱在,连同换下的衣物一道胡乱堆放着;屋中还有一只炉子,炉灰乱七八糟掏了一地没收拾,是早已冷透的。
“出去接客了?”叶无咎嫌弃那股味道,不肯往前去,只站在门口望了一眼,足够看清,便嘟囔了一句。
旁人没有意见,沈望舒也没心情在这时候和叶无咎斗嘴,便只作没听见,房门也懒得关,直接退出来,奔着下一间去了。
容致到底是个有眼力见的,见沈望舒转身了,便自觉先去了下面一间,先替他们开了门,见里头,诶什么异常,才让开身子。
沈望舒都有些于心不忍了,“阿致,你带避毒丸了么?什么地方都第一个闯进去,万一里头有毒雾怎么办?”
容致却没怎么放在心上,“有二师兄在,也不会让我出什么岔子的不是?四师兄受了伤,还是我来代劳吧。”
一时间沈望舒觉得有些诧异,毕竟他从前所认识的那些人,包括正道少侠萧焕,除却倚霄宫那些生死被他握在手中的下人,都是一颗真心掏出去也不见得能换回半分好的主,他自认也没对容致多好,却得他如此照顾,实在是难以想象。
不过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沈望舒只是点了点头,又探头去看屋里。
这间屋子的陈设布局与方才那一间没什么不同,若要仔细说,便是曾经在这间屋里住过的人应当是比隔壁的更邋遢,因为床上的被褥更乱,屋子里的臭气也更加刺鼻些。柳寒烟远远地在外头站着,都是一脸要背过去的难受。
一连开了几间屋子都是如此,萧焕的脸色也跟着黑下去,“先前我们所抓的那个人,似乎说了谎。”
“何以见得?”韩青溪顺口问道。
“不知各位门中如何,但大家都是习武之人,应当也不会差太大。至少我松风剑派的弟子房,就不是这样。”萧焕淡淡地道。
沈望舒想了想,觉得明月山庄没什么发言权,也便准备听听绿萝坊的高见。
想不到柳寒烟虽然嫌弃,但头脑还算清明,“萧少侠,无论是松风剑派还是绿萝坊,字啊江湖上都是名声赫赫的名门正派,资金财力都比其他小门小户的强,倒是能让所有弟子都单独住一间,别人却不见得了。只是习武锻炼的是心性体魄,故而弟子房中的床榻都是硬且窄的,这里倒是没什么不对的。”
“扶桑楼杀人,收费可不便宜,若是他们想,定然能把房间修得无比奢华。”叶无咎毫不客气地回敬,尽管他面上的笑意十分可亲。
柳寒烟懒得跟他说话,立刻就把脸别到一边。
楚兰藉善解人意多了,温温柔柔地道:“我倒是有些知道萧少侠想说什么了。我入门之前家境贫寒,四处与人做粗使活计,那些下人所居的房间也便与此相差不远。再者说,做杀手的,若不是故意要炫耀名声,自然是留下越少痕迹越好、越没有特点来辨认越好,一般都会找些长相普通的,且这些人身上也不能有什么特殊的气味……”
话是点到即止,但沈望舒听明白了——这房间里都臭气熏天的,人身上能不沾染么?一个臭气熏天且邋邋遢遢的杀手,实在是有点难以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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