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昭被问得生出愧疚,连忙埋下头去说:“少爷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林鹤鸣心想,我又不是个姑娘,才不会为这样的夸奖沾沾自喜,可严昭看在眼里,却打心底里认为他要是有条尾巴,现在已经翘到天上去了。他一把搂过严昭的肩膀,凑到他面前,一本正经地夸赞:“你很有眼光。”
今日钟蜀珩来访,大老远看见林鹤鸣搂着严昭咬耳朵,疑心他们要密谋什么,遂提步跑去他们跟前,眼风上下一扫,似笑非笑地问:“你俩说什么呢?”但凡是捉弄人、搞破坏的事,免不了他想掺上一脚。
人未至,香先到。
林鹤鸣抬起头,见他梳一个瓦片头,穿一身服服帖帖的黑毛呢风衣,配一双锃光瓦亮的黑皮鞋,简直不要太正式。想着前几天都不见人影,忍不住白眼一翻,噎一句:“你管得着吗!”这话是他向周世襄学来的,他认为用来拒绝不想回答的问题,有极大的用处。
话音未落,林鹤鸣猛地打了个喷嚏,他用手捂着脸,侧过去问:“你下次喷少一点,太浓了。”
严昭收到林鹤鸣的眼神,便顺水推舟的先颔首示意:“我去给你们搬椅子。”他将林鹤鸣交在钟蜀珩手上,接着说:“我少爷先交给您那。”就转身走了。
钟蜀珩生得文弱,被林鹤鸣故意一压,多少有些力不从心,他用力的推,嘴里不忘说:“不识好歹的玩意儿!这香水可贵了!”
两人自小嘴仗打得多,从来见面不须胡乱寒暄来做暖场,多是开门见山。
林鹤鸣支起身体,但仍然站不直,甚至于走路有些吃力,钟蜀珩看得心急,正经扶着他的小臂,问:“你爹下了多重的手啊?”
“可重了。”林鹤鸣缓步向前,敛去脸上的愁,问:“你小时候是不是见过大哥被打?”在他印象里,林思渡似乎常被父亲打骂,但他记不得是怎样打又是怎样骂的。
钟蜀珩点头,四处张望一阵,心有余悸的说:“我最怕你爹了,所以每次都看他先出门,再来。”
他们的对话一向很像孩子,也正因为林督理这一打,林鹤鸣心里对于钟蜀珩为什么怕他的疑问才得到解答。想到这里,他认为自己有些对不住林思渡,似乎从小就没有在意过他被打得疼不疼。
走完一条两旁枯树的石板小路,两人寻到花园的长廊旁歇下来。躺上垫着毯子烘得暖暖的太师椅,林鹤鸣认为自己这一天终于得到解脱,他心里悻悻的,不想再走下去了,很累。
作者有话要说:
经过这件事,小林的单恋之情单方面升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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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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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躺下不久,严昭就又来了,腋下夹着一本小说书。林鹤鸣微合着眼摇椅子,他径直从兜里掏出一张邀请函,双手放到一旁的茶几上:“少爷,钟府送来的酒会邀请函。”
林鹤鸣不动声色的接过,然后探身去看钟蜀珩,把邀请函放到他身上:“又是给你相亲的?”
钟蜀珩十分无奈的笑起来,打开邀请函,上头的名目是邀友人入府一叙,可只有他知道,这是老爷子为了拉拢漕帮控制航运,要在鸦片生意上分一杯羹才开的舞会,并不是要为他相亲。
他不好意思对林鹤鸣说这样见不得光的事,疑心他这喝过洋墨水的人太明白国家大义,要将他教育一顿。可老爷子的意思他也不敢反驳,就只好说服林鹤鸣别去,让林思渡去。
“你伤还没好,就别去了吧。”
他的声音低低的,林鹤鸣觉出他的为难,用手搭在他的小臂上,轻轻一捏,侧脸去问:“你怎么心事重重的?”
钟蜀珩轻拍他的手背,睁开眼装作漫不经心的望着屋顶,长叹一声:“你知道现在做什么最赚钱吗?”
林鹤鸣摇头,他接着说:“走私鸦-片,开大烟馆。”
林鹤鸣刚回国,只知道官方禁烟,对当前国内的形势并不了解。听他说到这里,脑子更糊涂了:“你们家做的正经生意,你可别犯糊涂。”
钟蜀珩放空思绪,嘴巴翕张,像是搁浅的鲤鱼吐泡泡。林鹤鸣垂目想了想,似乎明白了什么,末了躺回太师椅上,安抚的轻拍他的小臂:你别多想,老爷子可能是一时糊涂。
“你看他像糊涂人吗?”钟蜀珩这些天将老爷子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他平日里虽然纨绔,可身边也没有这样明目张胆去活动各国公使,去赚这份亏心钱的。再加以当前复杂的时局,林督理对外敌不忿的态度,让他简直没有面目来见林鹤鸣这个好朋友,甚至于有些羞愧。
林鹤鸣接收到他对此事的不悦,忽然笑了:“你爹的所作所为,我都看在眼里,我想他不至于非要挣这一份钱。”他侧头去看钟蜀珩,正是一副难以接受的表情,便接着说:“你放宽心。回头咱们去跟他讲讲道理。”
他认为讲道理是最可行的,但钟蜀珩却没反应。这让林鹤鸣心里直犯嘀咕,不知道他是否听进去了。
严昭听到这里,将书放在桌上,从钟蜀珩接过邀请函,只听他开口说:“鹤鸣,有你做我最好的朋友,我很幸运。”他从太师椅里站起身来,弯腰去拍他的肩,与他四目相对的说:“我走了,你好好休息。等你好了,如不嫌弃,来家里玩。”
林鹤鸣听出他的情绪不对,但也不开口去挽留,这时,严昭站在一旁,铿锵有力的对着外面行了个军礼:“见过长官!”钟蜀珩撑着手回头去看,见是周世襄,连忙起身,问:“这不是上次送你回来的副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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