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周世襄离开之后,他就开车坐在这里,等着严昭,因为这是他下车的地方。
木户重光走进店里,要了一份红丝绒蛋糕,正转身出门,就看见林鹤鸣,他相当礼貌的对着林鹤鸣的方向一颔首:“小林先生,我们又见面了。”他装模做样的向四周打量:“怎么没见严先生?”
林鹤鸣抬眼,不理会,翻起手边的杂志。
由于疼痛难捱,严昭的额头和背心早已渗出丝丝细汗,打湿他的碎发与背心。木户重光提着蛋糕放上副驾驶位,然后坐到他身边去,继续将他的头固定在自己腿上,手指与他扣在一起,从这昏昏沉沉的睡意里,木户感受到了一点点无心的暖意。
木户重光怕他着凉,就先自作主张的替他解开外衣,脱下贴着身体的里衣,再抱着他,用衣服将他盖起来取暖。
车到使馆,不多时就来了一位日本医生,认真仔细的替严昭检查完身体,确定他外伤的程度后,上完药,只堪堪开了止痛药和消炎药,就能够确保无事了。睡到凌晨,严昭睡眼惺忪的从梦里醒来,床边坐着尽心职守的木户重光,手边放着一个精巧的蛋糕盒。
见他醒了,立刻表现出很高兴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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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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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林鹤鸣早早的醒了,行尸走肉一样的收拾完自己,就下楼孤零零的坐在饭厅用早餐,严三前来给林督理取早报,没见严昭在旁守护,于是责怪:“严昭太不讲规矩了,等他回来该去领板子。”他一面说,一面摇头。
林鹤鸣并未听说严昭领受了任务,昨晚从武康路回来他就满心以为严昭是出去快活了,然而心里毫无波澜。
如今一听严三抱怨,立刻放下勺子:“严叔,我在家没事儿的,也不能总让小昭哥陪着我。”他很通情达理的说,严三却更生气了,一手按在桌上,直说严昭失了本分。
林鹤鸣唯恐严昭被自己连累而遭责骂,所以就把昨天的事添油加醋的解释一遍,末了还说:“您就是要打板子,也该打周世襄啊,他一个人欺负我们俩。”他抬头打量严三的神情,只见严三略微一点头,摆摆手:“小少爷别诓我,你们欺负他一个倒差不多。”
严三是足够了解周世襄的性情的,不轻易跟人红脸,想来是林鹤鸣把事情给本末倒置了。话到此处,他方才想起,原来严昭是从家里带人去见绑匪后没再回来。
林鹤鸣见他面容一沉,侧脸去探究着问:“严叔,怎么啦?”
“严昭昨晚带人去了码头,现在还没回来。”严三很是焦虑:“小少爷快用完了吧?我安排车送你去学校。”他虽然担心儿子的安危,但为人管家的本分还是记得,以主家的事为重。
林鹤鸣一听,立即反应过来严昭可能有危险,当即对严三宽慰道:“严叔,你先去找小昭哥吧,我回头让别人送我。”
严三得了这句话,如获大赦的转身出去,林鹤鸣仍然坐在桌子前,专心致志的对付眼前的早餐,他抬眼一看时间,又是迟到。
他极无奈的一笑,扒着手指算这个月的出勤日子,想来八十大洋的工资已经扣得七七八八了,他又不靠那工资过活,索性就窝在家里不去上课,横竖也没备课。
饭后,林鹤鸣无所事事,只能躺回床上趴着,一想到周世襄不理他了,他就难受异常。他甚至到如今也没有想明白,周世襄到底是为了夏默吟,还是为了自己咬他的一口而下定要和他断清的意思。
若是前者,他决计不认错;若是后者,他愿意被咬回来。
可是周世襄稳重至极,恐怕不愿像他一样的咬人,所以他们就失去一个和解的机会。想到这里,他的心开始揪着疼起来。
从小他就知道,他的病是无药可治的,药片对他来说只能是治标不治本。他抓起床头的药瓶,倒出几粒,不喝水,单咽下去,心理上就觉得疼痛减轻了一些。
他翻个身,死狗一样的把身体陷进羊绒被里,任由心痛拉扯自己。眼泪倏忽滑出,路过唇边,沾湿枕头,这片热洋洋的潮湿,才最能代表他的心意。
正哭到动情之处,电话叮铃铃的响起来,林鹤鸣起身欲接,却被楼下小丫鬟抢先一步:“周长官好,督理在,是,是,好,我帮您转去楼上。”
林鹤鸣抹干眼泪,从床上坐起,守在电话机前,他第一次庆幸家里的电话是内线,只要一响,他抢在爹之前接起电话,就能听见周世襄的声音。
电话机刚响一声,林鹤鸣就忐忑的拿起听筒,他竭力稳定情绪,好使自己不露破绽。电话那头传来低沉有力的一声:“督理好。”他不由自主的凝神摒弃,周世襄未听见回应,迟疑半晌,带着呵斥的一声:“小孩,给你爹接电话,我有急事。”
林鹤鸣被戳穿把戏,心跳忽的漏了一拍,他想说话,却无论如何开不了口,只能啪的一声挂断。
他丝毫觉不出周世襄是怎样知道电话由他接的,他在脑子里一遍遍的想,想从那道声音里找出一些他为自己上心的破绽,可却无从分析,无从相信,——周世襄一如既往的沉稳,对待自己也一如既往的霸道,没有表现出半分异常。
他突然躺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呵呵的笑起来。他想,若是能穿越时间,回到过去,有多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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