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世襄的手心里残留他的温暖,不由自主的就红了脸。
林乐筠坐在林太太身边,看着远处浓情蜜意的两人,主动退出战场:“妈妈,我晚上就不跟小哥去听戏啦!”
林太太放下手里的刀叉,很认真的说:“你娘知道该不高兴了。”她以前是很笃定林乐筠对周世襄有好感的,如今却拿不准了。
林乐筠不便让她知道自己要和日本人约会,遂撒娇:“可是我今晚有约会呀!我要去听爵士乐。”横山信玄是个很有情调的男人,对音乐,美术方面涉猎广泛,他认识林乐筠时,林乐筠还是个小姑娘,只会学习。
那时候他就在心里想,等她再大一些,就能带她去听爵士了。
然而林乐筠内心对这些文化的兴趣都不怎样大,只是因为横山信玄喜欢,她愿意去听,当做消遣。
用完晚饭,林督理同严三去玻璃花房赏花,女眷们又在大厅打起麻将,周世襄与林思渡坐在一边闲聊,林乐筠争分夺秒的出门了,林鹤鸣上楼换上一身月白色的长衫,临出门,站在镜子面前又是理头发又是喷香水的,生怕周世襄看不出他看重这场约会。
严昭站在门外,想着上回林鹤鸣被打屁股的惨状,心里暗爽。不知道他们今天又要闹什么幺蛾子,总之他是没有跟着参与的份了。
他的心里有些遗憾,但不便表现出来。
林鹤鸣下楼,领走了周世襄。
车一发动,林鹤鸣先是拉上车帘,再是放下手里的折扇,最后一把揽过周世襄,急不可耐的吻起来。
严昭听着后座的响动,不好通过后视镜去看,然而听得清楚,听得无动于衷。小少爷和师傅好了这么久,他早死心啦!
周世襄久不回城里,正望着窗外霓虹闪烁的街道发呆,然而这吻急促热烈,让他几乎没能反应过来,只觉得浑身上下攒出一团热气,闷得难受。
林鹤鸣使劲的搂抱着他,决不允许他离自己远一分。
周世襄的血液里窜起一点橙红的火星,逐渐散布至身体的每一处,烧掉了他独立自主的能力,最后只能依靠本能倚在林鹤鸣肩上。严昭听着他们折腾出的响动,并不去看,而是置若罔闻的开车。他心里暗暗有些不平衡,跟周世襄在一起许久,从来都是他干自己,怎么一到林鹤鸣那里,他就变成下面那个了?
他还以为林鹤鸣才是下边儿那个呢。
林鹤鸣微微低着侧头,用鼻尖去蹭周世襄的脸颊,心里想着晚间拍的那张照片,低声笑起来:“你跟我拍了全家福,是我林家的人了。”
周世襄的手自然而然的放在他的大腿根,身体上又向他多靠一分,不做声。但心里却是一动,我本来就姓林。
林鹤鸣随意的把玩他的手,骨节分明,白皙修长,微微有茧,并且常年都是温暖干燥的,摸起来很舒服。
“宝贝儿,周长官,我真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周世襄听他这突如其来的感叹,想到下午时姨太太们的调侃,心里忽的有点酸,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并且他总不能要求林鹤鸣陪他胡闹一辈子,不成家。
他不动声色的转向林鹤鸣,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我爱你。”
林鹤鸣望着窗外,微微有点晃神。他的呼吸平稳温柔的拂过周世襄的头顶:“你会结婚吗?”
周世襄摇头:“不结,我不祸害人。”
林鹤鸣点头答道:“我也不结。”他垂眼与周世襄对视,坚定而温柔的说:“我爱你呀。”
周世襄实在无法抵抗林鹤鸣这样真诚澄澈的目光,沉吟片刻,他笑出一滴豆大的泪珠,滴在林鹤鸣手背上。
也许这是宿命,逃不开,避不了。
他点点头,真认命了。
汽车在保利大剧院门前停下,林周二人一前一后的下了车,由侍应领他们去提前订好的包厢,严昭则先去找地方停车。
既是夏默吟的演出,那么钟蜀珩必然会到场。
两人一前一后的上楼,林鹤鸣鼻子好,先是闻到那熟悉的二百块法郎的香水味,再看到穿一身褐色哔叽西装的钟蜀珩,梳着溜光的背头,清朗文雅的走上二楼。
林鹤鸣跨大步子追上去,伸出一只手先去拍他的肩“哎”了一声,再是招呼:“蜀珩!”
钟蜀珩出了逼窄的楼梯口,回头一扫,见林鹤鸣今天一身打扮跟前朝遗老似的,眉头当即皱起来,再一细看,手里拿着折扇,竟平添几分风雅,他无论如何骂不出口了;这时周世襄走到林鹤鸣身边,一想到他俩的关系,钟蜀珩心里就有数了,知道他们是约会来了,可为什么偏偏来夏默吟的场子?
他的眼刀犀利的扫过周世襄,心里觉得万分荒唐。
他失了礼节,把林鹤鸣揪去一边,质问道:“你带他来这里做什么?”他并非觉得他们不该出门,而是想不通,为什么要带周世襄来给他和夏默吟徒增烦恼。
当初钟蜀珩收了夏默吟,眼见夏默吟为周世襄日夜难眠,娇滴滴的掉眼泪,他早在醋海里翻了八百回波。
林鹤鸣知道他对周世襄心存芥蒂,并且也能理解,因为他一样的——讨厌夏默吟。所以他没有与钟蜀珩争论的意思,而是伸手去搂过他的肩膀:“我娘是夏老板的戏迷,今天下雨不能来捧场,所以把票给我了,叫我和他来。”
钟蜀珩想起前些日子给林鹤鸣打电话,被林太太回绝,疑心林太太是看不上他,有些赌气,今天偏不信林鹤鸣的话,他笑了笑:“看戏可以,别叙旧。”说完,他自顾自转向一旁吸烟的周世襄,收起脸上的笑意,例行公事一般:“周长官,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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