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徽茫然:“我从未听说有狐族女儿曾嫁入天狼啊,这位君夫人究竟是何方神圣,我们是不是该准备些礼品感谢一下?”
琼萝摇头:“听说狼族这位新君与其母关系并不好,这种时候,还是不要触其逆鳞了。”顿了顿,又凝眉道:“我们……还是对长灵好一些吧。让你一搅和,我这心里也开始不踏实了。”
宸风殿一下热闹了起来。
狐后琼萝亲自带人送来了崭新的被褥和昂贵的名药,单春衣就置了整整两百套,并指挥宫人将殿中的帘子、地毯等物全部整换一新。博徽也仿佛忽然忆起侄儿是个体弱多病的,连赐了许多昂贵的名药下来,几乎把宸风殿的小库房塞满。这位狐帝还后知后觉的把二儿子祝蒙叫到跟前狠狠训斥了一通,骂他行事莽撞,不懂兄友弟恭。
琼萝前脚刚走,御食监的狐官就亲自把宸风殿这月的分例送了过来,这个素日最爱拿乔的膳房大总管仿佛换了副胎骨,态度要多和蔼可亲有多和蔼可亲。
“瞧瞧这事弄得,之前全是误会。下官若早知那祝蒙公子至今未归还少主的月例,一定早早就让人去解决了,哪能让少主吃糙米和酱菜。这不,昨日一听说这事儿,下官立刻派人连夜出宫采办,刚刚一凑齐马上就送了过来,肉是上品灵猪肉和灵鹿肉,米是特等灵米,最补充灵气了。盼姑姑一定要替下官在少主面前美言几句,别让少主觉得咱们御食监是故意怠慢。”
青鸾指挥婢女将东西搬到后厨,笑盈盈道:“大总管请放心,您平日对宸风殿的‘好’,少主和我们都铭记于心,不敢忘。”
狐官总觉得这话不太对味儿,但又挑不出错来,只得苦着脸,点头哈腰七上八下的走了。因一路都惴惴不安魂不守舍,走到宸风殿前的玉阶时直接摔了个大跟头,额头磕了好大一个包。
长灵自那日被送回来后就一直昏睡不醒。
一直到今早,这位狐族小少主方睁开了眼睛。在听说和亲的消息后,少年表现的和往常并无不同,吃完饭,就捧着那本神农草经坐到殿前的平台上去读了。
但细心的仓颉还是发现了少主的异样,比如,少年翻书时经常停在一页上久久不动,用来记笔记的小本搁在膝边,几乎没动过。少主平日读书喜欢脱了鞋袜濯水,寒暑无阻,今日却没有。
仓颉暗暗垂泪。
他可怜的少主,怎么如此命苦,幼失双亲,寄人篱下,好好的灵根说废就废,虽顶着个尊贵的身份,其实从小到大没过过几天好日子,如今竟要背井离乡,落到那狼窝里去。
天狼一族对博彦君上那么恨,少主过去了,怎会有好日子过。若有个三长两短,他要如何同姜音娘娘交代。
毕竟还是个孩子,平时遇事再沉着冷静,骤然遭遇这种关系到一生命运的祸事,怎能真的不惊不慌。
可怜少主自百岁起便不会流露出喜怒哀乐这类情绪,再大的心事都藏在心里,他就是想劝解都无从劝起。
“长灵啊。”
狐帝博徽拖着肥胖的身躯进了殿,身后跟着一串内侍,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个金盘。
“这些都是叔父让医官们新制的丹药,补益身体最好。瞧瞧你这孩子,别老闷在殿里看书呀,没事要多出去走动走动,晒晒太阳……”
博徽擦着汗,满脸肥肉兴奋的乱晃,走到平台连接湖面的那道玉阶上,亲热的拉起斗篷下少年露出的一截雪腕,道:“快跟叔父走。狼族的那位君上要见你呢。”
“待会儿你须要谨言慎行,听话些,乖巧些,千万莫要惹怒了那位君上,对方脾气可差得很,不是好相与的。咱们狐族全族的性命,可都系在你一人身上了……”
博徽碎碎念叨着,拉了半天,才发现少年纹丝不动的捧着本书坐在那里,竟没有动的意思。
博徽未免尴尬,笑着冲自己的贴身的内侍道:“瞧瞧这孩子,突然来了这么件大喜事,一定是吓着了,还没消化过来。”
仓颉对博徽厌恶至极,本握着拂尘远远立在一边,此刻终于忍不住道:“君上见谅,少主性子安静,不喜人打扰,也不喜旁人触碰,君上还是站远些吧。”
若换作平时,这是出言不敬,藐视君威,但现在阖宫都从狐帝和狐后的态度里咂摸出,长灵少主怕是要咸鱼翻身了。
因为无人敢训斥仓颉失礼,连博徽都赔笑:“是,是,是叔父欠考虑了。那个长灵,我去外边等你,你快着点,别让那位等急了。”
说完,博徽果然毫无架子的领着一众内侍出去等了。
仓颉这时始跺脚急道:“少主——”
少年轻轻摇头,合上书,将纸笔、笔记等物收拾好,放到自己的灵囊里,而后起身,垂下乌眸道:“我去去就回。”
“你们先用晚膳,不必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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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内侍掌了灯火,便哆哆嗦嗦的退下,自始至终都不敢抬头看御案后那位传闻中的狼族暴君。
昭炎把玩着那枚小巧的私章,正出神,忽听近卫进殿禀报:“君上,人到了。”
困意顿时消了大半。
年轻的狼帝饶有兴致的抬头,果见自己的小猎物已经出现在了殿中。少年通身依旧隐在一件雪色斗篷里,把自己藏的严严实实的,除了一截雪腕,什么也瞧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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