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昭炎眼睛一眯,很有兴致的一挑眉:“既如此,你怎么不跟他一起走?”
长灵道:“因为他也会杀了我。”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昭炎兴致更高了,盯着小东西乌漆漆的双眸问:“若本君告诉你,本君也会杀了你,你还敢去天寰么?”
少年身体似乎颤了下,方慢慢点头。
“敢。”
“因为天狼国法有规定,国君一旦立后,三年内不得随意废黜废杀,否则国将不详,国运必衰。”
“去天寰,我至少有三年可活。”
这一刻,少年乌眸内仿佛垂落了一湖星子,虽静到极致,却难掩荡漾在幽黑水泽间的夺目光芒。
昭炎默了下,幽邃的眸更深更沉了,忽一挑嘴角,戏耍猎物似的道:“谁告诉你,本君一定会为立你为后了?”
“本君不过随口一说,你还当真了呀。”
“别忘了,那封联姻诏书上,本君写的是狐族献战利品于天狼,而非献王后于天狼——嘶。”
低头一看,小东西已经又攥着他右掌狠狠咬了下去。
直到咬出了血,长灵方抬头,齿间唇角挂着血,倔强的望着他,道:“即使那样,我也会想办法活下去的。”
“总有一日,我会站到和你平等的位置,让你再也没机会欺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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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拨去北阳镇守的五千玄灵骑,剩下的四万多玄灵骑皆已集结完毕。
喜车就在队伍中央,由三匹上等玄灵战马拉着,直接由战车改造而成,除了顶部象征性的系了一段红绸,车壁上甚至还挂着未清理干净的血渍。足见天狼对此次两国联姻的慢待。
博徽率着百官亲至城门送行,青丘的百姓们则都站在街道两旁和自家窗户后偷偷流泪。
在听说少主就要启程前往天寰城,嫁给那个天狼暴君之后,他们就在心底做了最坏的打算。
以天狼对狐族对博彦君上的滔天恨意,长灵少主这一趟大概率是有去无回了。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一直是这个仙州的生存法则,只因涂山博彦那位帝星的出世,为狐族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曙光和强大力量,使得青丘的狐狸们太久耽溺于享乐与安逸,而忘记了外面世界的残酷和先辈们刀尖舔血的不易,以致在面对群狼们来势汹汹的复仇时毫无招架之力。最后不得不用最屈辱的和亲的方式来平息这场战争。
为了苟且偷安,他们献出去的可是博彦君上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脉。
若博彦君上泉下有知,该多么伤心失望。
狐狸们的心被浓浓的羞耻和屈辱所包围,他们前所未有的渴望力量,渴望强大,可面对无论体型和力量都远超灵狐数倍的豺狼,他们又胆怯畏缩,不敢真的拿性命去拼搏。
喜车被夹在潮水般的玄灵铁骑间缓缓经过时,百姓们无不羞愧的低下头颅。
长灵其实并没有那么多离愁别绪。
上车不久,他就蜷作一团沉沉睡了过去。自从那夜在灵境里伤了元气后,少年一直没机会好好休息,这一刻便如被抽掉精魂的树丫似的,彻底陷入了昏迷中。
等醒来时,天寰城已近在眼前。
长灵掀开车帘一角向外望去,入目处,是一片灰蒙蒙的天空和一座高耸入云雕着巨大狼头的城门楼。
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皆透着萧然肃杀之气,与青丘很不一样。
“臣等恭迎君上回国!”
百官及天狼十六部首领皆已在城门等候,待看到前方踞坐在麒麟兽背上的英武身影,纷纷下跪行礼,声彻云霄。
唯起身瞥见夹在队伍中间的那辆喜车时,众人脸色有点难看,但当着这位素来独断专横的新君的面儿,又无人敢表露出来。
云翳策马过来,道:“君上,大柱国听闻君上归来,已撑着病体起身,正在府中等候。”
大柱国仇烨,天狼十六部之一青狼部首领,前任狼帝仇风的同胞弟弟。
昭炎点头:“本君立刻过去。”
“那末将随君上一起!”
“不必了,让贪狼去就行,另有任务给你。”
昭炎调转方向,御着麒麟来到喜车旁,掀开车帘一看,少年一身喜服,也正睁着乌漉漉的双眸望他,手里还握着一只青色果子,大约刚想吃,被他打断了,所以受了一惊,不由感慨这小东西的心还挺大,探手往少年腰侧揉了把,道:“本君有些事要处理,先让云翳送你回宫。”
“记着,在本君回去之前不许乱走,不许给本君惹祸。”
长灵躲着他手,乖巧点头。
昭炎往后一瞥,见那截红线已被少年重新接到了脑后的青玉发绳上,心中喜他知趣,心情无端又愉悦了两分。
无端接了这么桩棘手的任务,云翳硬着头皮问:“敢问君上,那住处要安排在……”
昭炎道:“就安排在惠风殿。”
云翳脸色大变。
惠风殿,那可是历代王后的住处。
君上难道真的鬼迷心窍要立那小狐狸做王后,来振奋民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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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寰城道路宽阔,面积极大,从城门到王宫有整整半个时辰的路程。
云翳刚送长灵主仆三人到惠风殿门口,一个满脸堆笑的朱袍内侍已带着一列宫人严阵以待。
云翳识出这时伺候过老狼王的老人,自小照顾君上长大的,虽是个内宦,也不敢不敬重,轻施一礼,道:“阴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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