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恪仰脖痛苦的扭动着身子,往枕头上砸着脑袋,沙哑着嗓音低声哀求:“先生……你杀了我吧……我活够了,我真活够了……”
夷希微不忍心看他,只好撇开了眼,看到言敏正又惊又恐的看着自己,只好粗喘着气轻声道:“你回房睡觉去。”
言敏捏着衣角擦了擦手心里的汗,“他……他怎么了?”
夷希微有些不耐烦,刚想把她撵走,就见元恪猛地抬起上身嘶吼着就要往墙上撞。夷希微忙拽住他,将身子压在他身上,死死按住了他的肩膀。
元恪死命挣扎却挣脱不开,觉得整个身子疼得都要炸裂了,只想能有个解脱,哽咽着哀求道:“先生行行好……别让我遭这份罪了……这些年来每三个月我便要忍受一次,我受不了了……它们在咬我,在喝我的血吃我的肉啃我的骨头……我强忍着活到现在就是想找到先生……现在知道先生无恙也就够了……先生……你成全我吧……”
夷希微红着眼眶低下了头,咽了几口唾沫,“小笼包,别说话了……你都挺过那么多次了,这次也没问题……听我说,你现在静下心来,意涌泉穴,将病浊之气试试顺着涌泉穴排出来……”
元恪紧皱着眉头闭了闭眼,似乎是想竭力试一试,但紧接着就睁开了眼,整个人奋力的挣扎,大声哀嚎道:“不顶用!杀了我……你杀了我!”
夷希微死死扑在他身上才堪堪制住了他,看言敏还呆站在那,便把气撒在了她身上,拿过一个茶杯摔在她脚下,“滚出去!”
言敏吓了一跳,转身就跑,刚跑到门口就听到元恪厉声大骂:“你为什么不敢杀我?!懦夫!段干卓!你算什么狗屁大侠?你就是个懦夫!你是个胆小鬼!有本事你杀我啊……你杀过那么多人,不差我一个……你杀了我吧,我愿意死在你手上……段干卓,我求你了……”
言敏身子猛地定住了,不敢置信的一回头,看到那人正手忙脚乱的给元恪输真气。言敏眼前一阵恍惚,那个在自己心中早已模糊的俊朗眉眼逐渐清晰起来,分明就是眼前的这个人啊……
那晚夷希微一晚上进进出出的熬了各种汤药,翻出各种提前炼制的药丸,连哄带灌的给元恪喝了不少,情况却未见一丝好转。元恪一开始还痛苦的哀嚎,到后来怕他把嗓子糟蹋坏了,夷希微只好拿手巾堵上了他的嘴,然后坐在一旁守着他,絮絮叨叨的讲些老掉牙的故事。
言敏就坐在元恪房外静悄悄的听着,这些故事小时候他分明也曾给自己讲过。一晚上夷希微多次从她旁边匆匆经过,却未顾得上看她一眼,或许压根就没看到她。言敏抱着胳膊差点委屈的哭出来,虽然她知道元恪毒发了,他照顾他是应当的,但心中的委屈还是难以发泄:他竟然告诉了元恪他的真实身份却瞒着自己,瞒了自己这么久……
一直到清晨元恪才在疼痛中昏睡了过去。夷希微悄悄松了口气,帮他擦了擦身子便退了出去。
夷希微进了厨房本想帮他熬些粥,却看到言敏在锅台前忙活,这才记起她来,疲惫的开口道:“你在这做什么?”
言敏吓了一跳,回头看了他一眼,忙从锅里舀了满满一碗玉米粥,两手端着小心翼翼的递给他,细语道:“你饿了吧?先喝点。”
夷希微接了过来,刚喝了一口便喝到了一大块苦口的糊疙瘩,但还是一声不吭的两口喝完了。
“大师哥。”言敏忙拿回空碗来,怯生生的看着他叫道。
段干卓拇指揩了揩嘴角,低头含混不清地“嗯”了一声。
亲耳听到他应了,言敏觉得鼻头又酸又涩,但还是硬生生忍住了泪。要是在往日,自己非狠狠地闹一场脾气让他好好哄自己才肯作罢。可是看到他昨晚那么劳心劳力,再看到他身上被元恪弄出来的伤,言敏实在不忍心,只扭了扭头转而低声问道:“他身上是什么毒?能解吗?”
段干卓揉了揉熬的发红的眼不做声。
言敏等了一会儿,看着脚尖咬了咬牙,“大师哥,你还愿意……要我吗?”
段干卓一怔,看了她一眼又忙移开了目光,心乱得跟她熬的浆糊似的,好半晌才说,“你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言敏心里稍稍有些失落,但很快还是被找到他的喜悦所压倒,终于忍不住一踮脚凑他嘴角轻啄了一口,这才捂着快要跳出胸膛的小心脏慌张跑远了。
段干卓摸了摸嘴角,摸到了自己身上好久没有过的一点热度……
元恪昏睡到中午才醒,被褥早就被汗水打湿,浑身力气像被抽干净了,连睁眼都费了半天的劲。
刚睁开眼就被轻扶起了上半身,段干卓拿一汤勺温汤药放他嘴边,“润润嗓子。我在药里掺了些梨汁,不苦。”
元恪依偎在他怀里好不容易才咽下,一抬眼看到了言敏,心中猛然想到自己病发时当着她的面说出了段干卓的真实身份,只怕自己昏迷时这两人已经互诉衷肠私定终身了。一想到这元恪只觉前功尽弃,一番工夫白费了,心里又气又恨,拼尽全力把段干卓手中的碗打翻在地,嘶哑着从嗓子眼里磨出个“滚”字来。
段干卓还以为他是因为病发痛苦才闹脾气,好言哄道:“小笼包,你别怕,我一定能找到法子治好你的病……”
元恪还不等他说完就沙着嗓子嘶嘶的冷笑了起来,支起上半身用气声冷道:“什么法子?!什么法子?哪有什么法子?!你当我不知道你阁楼里藏的那万卷医书?你都翻烂了吧?有法子吗?有吗?你就拿这种谎话哄着我被蛊虫食尽,连骨头渣都不剩?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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