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
“秦筝?”
“你说话啊,你还记得你说过什么吗!”
秦筝两手渐渐蜷起,缓缓闭上眼睛。
他怎么会不记得。
他敬爱的师父师娘,他的小妹,这些和他一起长大的师弟,他的练武场,他的家。
他怎么会不记得呢……
只是如今识得愁滋味,欲说还休罢了。
五年前的试剑大会,也是如今这样的初秋时节。
大会开始前参赛名单各派汇总后,由十位掌门一齐斟酌人选,最后只留五十个人参加。群英荟萃,俊侠云集,是青年才俊崭露头角的绝佳机会,更是各派比拼实力暗流涌动争强好胜的时机。因此人人渴望能入围比试,运气好夺得名次,不但给自己门派长脸,更能为自己在武林里博得一席之地。
广寒山庄作为主办方,名额有三。大师兄秦筝当仁不让,其他人没有异议。二师兄宿涵紧随其后,资历在前,也没人二话。这第三个人选,原本以为当以门派自比选出决胜者参加,若是如此,岳秋思在众弟子中也算武力佼佼者,虽然不敌两位已经入选的师兄,要和其他师兄弟一决高下他也不虚。
谁料师父突然宣布,第三个人选已经定下,是不精武艺年纪尚轻的小师妹。
作为弟子,师父这心思大抵也明白,无非想让小师妹能在江湖里露露脸,倒不是为她闯荡武林铺路,女儿家到了年纪,若能觅得良人结为佳偶,为父为母才能放心得下。
岳秋思自然能理解一颗父母苦心,只是难免有些失落。
这样的机会错过了,十年之后,盛年不在,想要出人头地难上加难。
名单宣布后,岳秋思连饭都没心思吃了,匆匆跟大师兄道了一声“恭喜”,便独自溜到后山郁闷。
秦筝虽然精神大条,可自己的师弟们什么脾性多少还是了解的,晚膳不见岳秋思身影他已猜到这人因为人选的事意难平,那天吃完饭,一向要夜训的秦筝罢了没去,去后山找人去了。
岳秋思支着一条腿坐在溪边石头上,剑套未脱,扒着石子往溪水里划拉。他沉着一张脸,时不时叹口气,越想越难受。
“今天饭堂有你喜欢的软兜长鳝,怎么不好好用晚膳,倒自己一个人跑到这里发呆。”秦筝缓步而来,手里提着一个食盒,他找了个稍微干净些的石头坐下,把盒子一放,道,“师父特意从苏州请来的厨子,做的确实比咱自己的厨子好吃些。我给你留了,晚上回房自己吃去。”
“多谢大师兄。”鳝鱼的鲜味从食盒里往外飘,岳秋思咽了咽口水,心里越加发酸,凄楚道,“师父特意请来的厨子,怕也是为了试剑大会准备的吧。到时候天南地北的人齐聚广寒,他老人家担心众口难调照顾不周,所以召集了天下名厨来做百家饭么?”
“嗯,师父思虑周全,别人能吃,咱师兄弟们也能一饱口福呀。”
“确实思虑周全。”
秦筝瞥了他一眼,见他那蔫巴的模样,手勾着脖子将他搂过来,故意卡着他的下颚,威胁道,“阴阳怪气的怨谁呢?毛都没长齐就学会怨气冲天了!找打!”
大师兄一只手肘抵着岳秋思后背,手臂强制扬起他的下巴,让他一时难以挣脱,平时弟子们比武,他就老这样冷不丁跳到岳秋思身后用剑柄抵着他彻底制服,逼他想法子出一招金蝉脱壳。奈何做师弟的总当他在玩闹,更没那个自信挑战大师兄,每每都是告饶作罢。
今天许是心情不佳,又被突然吓了一跳,岳秋思竟突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回身过起招来。
“下盘不要动,就用手跟我打!”
秦筝一边格挡,顺势化解他只有蛮力不讲套路的招式,一边留意着偶然暴露的弱点,敲打调侃两不误。
“果然是没吃饭,这要是个稍微会点拳脚功夫的姑娘把你拿了,你都挣脱不了。打蛇还打七寸呢,你往哪使力!”
手穿过腋下,点住穴位,反手扣住其手腕,岳秋思吃痛,左手已经无力回天被拿得死死的,他却不甘心认输,一言不发地右手拆招。
秦筝五指灵活,握紧成拳攻其腹部,若被挡开便做绕指柔,灵巧地找准时机点住各处穴位,岳秋思便依样画葫芦学他。
二人你用拳头我用布,你用剪刀我出石头,力道分散在指尖,除非时机恰好绝不瞎用蛮力。
“啊,跟师兄认真了?这才像样子!看招!”
一招“飞鸿踏雪”上半式,秦筝两手握拳,一前一后打在岳秋思肩胛骨处,虽然只用了一成功力,可力道精确无误落在两肩最脆弱的地方,受了力的六师弟仍是吃痛闷哼了一声。
“大师兄你是不是非要在我不高兴的时候欺负我!啥时候不好偏偏挑这会儿,你……啊……”
又生生挨了一招“万象一羽”,秦筝以手作剑,灵巧如蛇游走在岳秋思周身,稍不注意就被其夺了先机。
得亏他手里没剑,要是真拿剑中这几招,岳秋思现下已经成了千疮百孔的血人了。
“嚯,你可真稀奇,打架还要挑对家高兴不高兴么?我厉害的话不是想打就可以打?”
继续激他,直到他想赢为止。
岳秋思连挨几下,也不敢掉以轻心,气沉丹田,调动内力蓄积在双手,几次差点能扣住秦筝手腕,却都被他发现轻松躲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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