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庭云着重把“走下来”三个字强调了一遍,继续说:“我去找过这个石梯,可巧了,石梯没找到,倒是看见了一块巨石,上面少了些什么,像是机关需要东西启动,可石梯的传闻流传至今实在太久,没有人提过有机关或是密道。”
“万一,你说的黑曜圣令恰好就是缺失的那块关窍呢?”
千日红勾唇一笑,那因为干涸而皱起的嘴皮上下抿了抿,“若真的是,也并非天意,这个教主你就好好的去当吧,初代教主深谋远虑,许是他早就猜到人心难测,为教众留下了这么一道后手也未可知呢……”
温庭云深以为然,“好,我必如婆婆所愿,坐上教主之位,再来百花宫请您回去,接管圣女事务。”
千日红摇摇头,“不必了,你若能成,还要圣女做什么。不过温庭云啊,你要做的这些事,牺牲在所难免,秦筝知道吗?”
温庭云一楞,没说话。
秦筝怎么可能知道,这叫他怎么开口,难道告诉哥哥,我要杀人,杀很多很多人,杀别人,杀自己人,我还要当教主,百年魔教的头头以后就是我了,还要指着少林武当的鼻子让他们点头承认我的地位。
说不出口,这不是苏子卿会干的是事,秦筝绝对接受不了。
千日红瞧他眉头紧锁,猜到他肯定瞒着秦筝,又道:“秦筝那孩子跟我大徒儿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别看表面温温吞吞人畜无害,认死理,倔得很,你要是不跟他说清楚,等他发现你在背后谋算了这么多事,不一定会再跟你携手并肩了。你还没醒的时候,他求我救你,说你是他的弟弟,认的那种,是么?”
温庭云不知道该摇头还是点头,万一千日红和赤伯一样是个沉迷啰嗦后辈终身大事的老人家,今天岂不是要聊去深夜,他还急着去找秦筝呢。
“是的吧……小时候落难,是他送我回的断水崖。”
千日红道:“哦,那可真是奇妙的缘分了,还好你俩少年坎坷,不然顺顺利利长大,他迟早也是你要铲除的对象。现在能彼此扶持,也是天意吧。”
温庭云道:“婆婆意有所指,是在暗示我什么吗?哦对了,我还得谢谢婆婆护着我和哥哥,没把我俩强留在此处,断胳膊断手什么的,比起别人,实在是很慷慨了。”
千日红一哂,“你说赤伯和林故言?”
温庭云和蔼地笑笑,“我说顾元赫。”
千日红脸色阴沉下来,“他居然敢告诉你,活得不耐烦了!”
“是我自己猜的,他到现在都不承认,秦筝不知道这件事,所以我想问问婆婆,为什么二十几年顾元赫明明活着,你不让他去找刘堇栀和秦筝,就算在这里相遇了,你也不同意他和秦筝相认。既然你都愿意救他,再成全下他们父子很难吗?”
千日红冷着一张脸,道,“他勾引我徒儿,犯下如此大错,我不计前嫌救下他一命,自当要些偿还,何况是他自己心甘情愿留在这里的。我百花宫只留女子,男人想在这里活命,做个废人最恰当不过了。”
千日红抬眸狠狠看过去一眼,“对你和秦筝我确实慷慨,那是瞧你们还有些用处,没必要陪着我耗死在这里,其他男人,胆敢触了我百花宫规矩,就要付出代价!”
温庭云:“……”
这是对男人有多大的仇恨,才能代代相传,根深蒂固地根植在百花宫的人心里,既然如此也没必要跟她多言,温庭云道:“婆婆没其他吩咐,我先走了。”
千日红微微点了下头,等温庭云快离开时,朝着他背影悠悠道:“一切未必能如你所愿,望你和秦筝再入江湖,保重自身。”
温庭云脚步一顿,门帘掀了一半儿,透了些柔柔的光进来,他侧过一半脸,神色是淡然冷冽的,只轻轻点了下头,便退出去了。
竹屋后面确实有一池温泉,泉边栽着花树,点点落英飘在水面上,蒸腾着热气,秦筝却无心欣赏这样的美景。
他在等人。
而且极度焦虑和紧张,明明今日和哪一天都一样没有什么特别,可自他硬着头皮发出了邀请之后,就觉得今时不同往日了。
他秦筝,一个堂堂正正的七尺男儿,居然当众,邀请自己曾经带大过的弟弟,干那事儿。
不知旁人听见,会不会以为他已经搓手等了很久,急切地想要把自己给送出去。
现在也不知该像秦家还是顾家的列宗列祖道歉,反正自从离开广寒之后,他这张从前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脸皮就不值钱了,他也没什么稀罕的,丢惯了才觉得面子无甚要紧,虽然说出口的那一刹那还是脸热心跳想找地缝钻一钻。
不过,想到人这辈子这么短暂,宁愿疯狂过一次,不想给两个人都有遗憾。于是只好干了他这辈子最尴尬的一件事。
可是等了三四个时辰,温庭云都没来,饭菜搁在桌上早就凉了,秦筝亲自下厨做的,酒是林故言特意带回来的女儿红,他又枯坐了一会儿,焦虑得直抖腿,又盘腿去水边坐了下,被热气蒸得差点就睡着了,实在憋不住了,只好舞剑解闷。
有美酒作陪,剑意随性而起,秦筝在层层叠叠的花枝间,来回刺破着迷蒙春意,却让自己一颗焦虑的心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反倒是酒意上头,想起温庭云的笑颜就忍不住唇角勾起。不论初见还是再遇,一帧帧画面从脑子里闪过去,如今想来,都跟沁过一道蜜似的,怎么想怎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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