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复礼说得也没错,其实他早就输了,见到那桶水的那一刻他就彻底输了。
现在不过无畏的挣扎。
“就这么输了啊。”声音有些艰难,但又不得不承认。
安静,安静。
不知道多少人眼睛睁得跟铜铃一样,下巴都掉地上了。
所以说,小圣人一句话没有说,就在那里坐了坐就赢了?
“玄,玄,太他么玄了。”
“这绝对是我见过的最精彩的辨玄了,虽然啥也没看懂。”
“你们谁看懂了吗?给我说说啊。”
不过马上,所有的声音又停了下来。
高台上玄机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然后看向大魏的方向,“我玄机终归是一个无用之人,终归是负了大魏所有人的期望,可惜不能回去聆听大魏的琴声了。”
说完,身体就朝后倒去。
周复礼嘴角都抽了一下,又来了,大魏的人读书读傻了,一个个浪漫得不得了。
周围大晋的百姓开始兴奋了,“跳了跳了,又跳了。”
“妈呀妈呀,老精彩了,我就说今天肯定能看到大魏的人跳下来。”
这可是他们每年的乐趣。
只是苦了他们大晋的士兵。
高台下,一群士兵拉着几层的被子,“接好了接好了,这该死的大魏人,怎么每年都要玩这一出。”
“真想不接他们,让他们脑袋摔个稀巴烂。”
兴奋的兴奋,抱怨的抱怨,看稀奇的看稀奇。
大晋的百姓也真是,每年都看,居然还稀奇得不得了。
这时,大魏的读书人脸上已经羞红得咬牙切齿了。
虽然每年都要经历这么一遭,但他们脸皮还没有厚到无动于衷的地步。
玄机也有些懵,他是第一次来大晋,他还不知道,因为大魏人输了就喜欢跳这个坏习惯,在搭建高台的时候就做好保护措施了。
没死成,但没死成也未必是好事。
周围都是笑声,笑声如刀,割在每一个大魏人的身上心上。
这时,嘈杂的声音中有琴声响起,如针一样刚烈,如针一样尖锐锋利,从所有声音中刺破而出。
周复礼看了过去,是苏幕遮。
一个人,一把琴,竟然将周围的声音压了下去。
大魏文人喜琴,基本琴不离身。
原本被周围的笑声压得低下了头的大魏人,茫然的抬起头。
这些人的脸上,愤怒,悲伤,耻辱,眼泪,什么都有。
但在此刻,他们仅仅是拿起了琴,开始合着苏幕遮的琴声弹了起来。
琴声未必动听,甚至有些撕裂一切的感觉,听在人的耳中,是倔强,不屈,忠贞,顽强……
每个大魏人此时脸上或许还挂着眼泪,但他们抬起了头,面对一切。
十几把琴,居然就这么压住了所有人嘲弄嘻笑的声音。
除了琴声,再无其它。
他们是大魏人,这就是他们大魏文人的风骨,以琴明志,以琴抒怀,虽一声不发,却将所有不屈和倔强容在了琴声中。
周复礼也有些沉默,听说大魏太学生千琴齐鸣,能使鬼惊颤,能让天地变色,如今这十几把琴,倒是让他见识了一番。
但这对周复礼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因为就是大魏文人这种顽强和不屈,让他们一年又一年不惧屈辱的前来挑战。
周复礼自己有几斤几两,他清楚得很,遇到这些真正的名士,要是比真本事,他还真比不过别人。
除了周复礼,老皇帝和百官也是心里发愁,这样的大魏自然有它震撼人心的东西。
琴声铮铮,连不懂琴的人都感觉到了其中的意志。
大魏人输了,但是没有输掉他们的骨气,又有什么值得嘲笑的。
整个现场都是琴声,如同内心一般撕裂的琴声,咆哮得震耳欲聋,让任何人都不敢小看这些大魏人。
周复礼叹了一口气,无论如何他也得想办法渡过难关,文斗三场,他不过才赢了一场。
而且,他必须想办法让大魏人不再像以前那样轻易挑战他。
面对这样不屈的大魏人,周复礼只能做一个恶人了,只要将他们的傲骨打压下去,压得死死的,他们才会有所收敛。
周复礼看向苏幕遮旁边的一个老者,“阁下可是大魏算学大师葛式微。”
这人他认识,曾经就来过洛阳,据说十分擅长四象算数。
葛式微上前,“正是葛某,小圣人可是决定下一场和我比试算学?”
上一场有大魏出题,这一次该周复礼出题了。
周复礼答道,“是也不是。”
葛式微一愣,“愿闻其详。”
周复礼说道,“的确是比算学。”
“但不是和我比,下一场就由我的学生和葛先生比一比你最擅长的四象算数。”
要让这群高傲的人不再发起挑战,只有将自己放到他们触不可及高不可攀的位置。
如果对方在最擅长的四象算数上输给了自己的学生,看他们还有何颜面来挑战自己。
琴声,终是乱了。
大晋的百官也乱了,司马煜差点从椅子上滑了下去,司马荷华手上最喜欢的鸡腿都掉地上了还不自知。
因为周复礼伸手指的学生,是穿着铠甲五大三粗的左将军府的卫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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