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忽然传来石子落地的声音,温仪耳朵一动。他面不改色,斯文地翻着手中书页,一只手悄悄探到桌边一角。看来温府不但闹老虎,还闹耗子。就是——
来得晚了点。
不过这只耗子来得晚他有理由。温府——大啊!
说到底还是贫穷限制了想象。
雄赳赳气昂昂换了夜行衣跑断肠的霄太子一跳上屋顶就发现自己干了件错事,温府比他在凉州的府邸大了不止一圈,建筑风格也不同,每间屋子瞧上去都差不多。他哪里知道温仪今晚会落脚在哪。于是徘徊中的元霄就在屋顶爬了很久。
一圈一圈又一圈。
终于在不同寻常的水声中听出了点端倪。
元霄一个小窃喜,悄声往那处摸过去。
本想直接去的,却忽然听到野兽的呼噜声。
“……”
元霄停住了脚。
他记得温仪说过这里有老虎,莫非老虎就在这附近?
这回响的不止是呼噜声还有呜咽声。
看来这只老虎在唱戏。
元霄看了看那头有水声的屋子,略一犹豫,果断选择了老虎。
……
澡一时是洗不完的,但是老虎不是天天能看见的啊!
太子踩在屋檐,摸清野兽出声的方向,一个翻身落地,就撞见一片波光粼粼。波光粼粼中,闪着一双幽幽绿的眼睛。元霄咧嘴一笑,一脚踏上湖心路,不过几个起落就到了湖中。湖中有个亭子,亭外设了栅栏,一只通体雪白的老虎正在里头百无聊赖地咬尾巴。
亲眼见到白老虎的元霄十分兴奋,扭过脸就朝边上说:“我能摸摸他吗?”
“可以。”
“谢谢。”
元霄高高兴兴地就要伸手——
“……”
等等。
风无声水无声,万籁俱寂,球球歪着脑袋垫着爪子看这两个人。
严瑾:“殿下好。”
元霄默默打量着几乎融入夜色的陌生人。这人什么时候出来的?
严瑾道:“摸啊,摸完了我也要摸。”
“你也是来偷摸老虎的?”
严瑾想了想:“算是吧。”
太子很大方地让了位子:“那你先摸。”
严瑾:“……”他本不是来摸老虎,只是顺路来看看球球,正巧撞见偷撸毛毛的太子殿下,就随便打了个招呼。原本严瑾还想趁太子摸老虎的功夫把他困在这里,好叫温仪来领人。但既然让他先摸么,严瑾琢磨着也行。于是伸手摸了一下球球饱满的屁股。
“殿下我摸……”
好了。
严瑾默默咽下口中的话。
纱帐飘飞,哪里有太子的影子。
竟然被他溜了。
可恶。
偷溜的太子去哪儿了?
早跑了。
笑话,自己作贼和与贼为友还是有区别的。
元霄翻回了原来的地方,为免引人注目——他选择匍匐前进。
这样应当不至于让人察觉。
于是。
太子他,就在,树里的草里的墙下的诸双暗卫的眼皮子底下。
像只蛙一样。
撅着屁股去找国公了。
地上的暗卫:“……”他扭头问隔壁树上的,“要拦他吗?”
树上的很淡定:“那是谁?”
“太子。”
“这就对了。”他说,“老爷喜欢给贵宾特殊服务。”
贵宾——贵宾缩回腿,耳朵贴上屋面,听着里头动静。
方才还有水声,这会儿是洗完了?
原来元霄来的时候很好,温大人他在洗澡。凉州宗旨是什么,有看不看是傻蛋啊。陈年太子当即立断落下半个身子,拿口水蘸了指尖,一戳窗纸,没戳动。二戳,没动,戳得手指都要废了这窗纸他妈的就是不动。有钱人家的窗户纸都特别订制的吗?土生土长的霄太子当然不知道这里每一处都被温仪‘贴心’照顾过。
里头的水声哗哗响,隔着窗纸就是看不到。元霄瞪着窗户,终于选择了放弃。继而一个鹞子翻身上了屋顶。敲敲摸摸挪开一片瓦,放到一边,被好心人接过了。
“谢谢。”
“不客气。”
递过第二片瓦的元霄:“……”
今晚的第二句谢谢。
他冷静了一下,镇定地回过头,秦三冲他一笑。
元霄扯扯嘴角,下一秒就是脚下一空——屁声都没一个就摔在了温仪面前。
他大爷的温府是不是豆腐渣工程,抽片瓦就能坏?他还没来得及多想一句,就听到一声:“太子殿下在做什么?”
一抬头。一身轻薄睡衣的温大人看着他。仿佛是受到了惊吓,领口轻掩,俊面泛红,眼角含泪,份外我见犹怜,这模样,搞得他像个欲行不轨的登徒浪子。
关键他还没浪呢!
元霄:“……”他回头看这一地残骸砖瓦,有些迟疑,“赏月?”
温仪看了看外面,无星无月:“赏月需要弄坏下官的屋子吗?”
元霄一拍大腿:“我重啊。”
“……”
好有道理。
温国公看他的眼神就有些忧郁。
忧郁是正常的,如果有人弄坏了他的屋子,元霄也会忧郁,他可能会忧郁地连饭也少吃两口。所以元霄很理解温国公,做人尤其是做男人,最重要的是责任和担当。就算这屋子破那也不是他弄坏别人东西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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