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帝道:“凉州重不重要,是朕说了算,轮不到他们臆想联翩。”
“可是陛下所做所为,岂非是在落井下石?”
下面的人所思所想,完全是根据上位者的喜好去猜测。在他人眼中,皇帝不重视太子,他们自然也不必当一回事。
元帝声音略沉了一些:“温国公,你有些放肆。”
温仪面色不改,没有再往下说。倒是元霄分别看了他二人一眼,来了一句:“你们要讨论这种事情之前,能不能先避开我。”作为当事人,夹在中间,实在有些尴尬。
他这一打岔,当今世上最尊贵的两位,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居然声也不吭一个了。李德煊很有眼色地适时上前:“陛下,需要唤崔大人过来么?”
元帝顺坡下驴。
“嗯。把他叫过来。客气一些。”
李德煊从善如流。
——然后带了一个队的侍卫过去。
崔珏自年前接到这个烫手山芋开始,一整个新年就过得提心吊胆,就连府里小妾新添了大胖儿子都没能令他开怀。此事他不必细查也知道些底细,每年拨往他地的银两又不是只有凉州一地,别处他也捞到些好处的。但是万没有想到,陛下最后会拿凉州开刀。
他姥爷的,太子虽为太子,却难道不是被放逐的么?竟然还有翻身成龙的一天。简直是失策。崔珏心中大呼倒霉,好在凉州这批东西,他因为心怀疑虑,故而没碰。只是,虽非亲自经手,但若皇帝要治他一个监督不利的罪名,也是极为可行的。如今就看元帝心中究竟想如何。
但愿这位喜怒无常的帝王雷大雨小。不过,崔大人恨恨想,事情该办还得办,拿到的总要吐出来,该处理的人,一个也不必急着逃脱。
元帝与温仪将此事就此处理完毕,方问元霄:“朕此举太子觉得如何?”
元霄道:“国公深谋远虑,考虑周全,儿臣受益匪浅。”
元帝:“……”他没问温仪。
元霄拍完温仪的马屁,方问元帝:“叔公还有什么事吗?”没有的话,他不想在书房浪费和温仪年后头一回碰面的珍贵时间。多日不见,温国公又好看些许,瞧着就让人心情愉悦。
元帝面无表情:“给朕滚。”
“是。”
太子高高兴兴拉着温国公滚了。
宫中与国公府不同,不论是恢弘殿宇,或是别致造景,都有皇家的格调。气宇吞龙磅礴者有之,雕琢如砌玉者有之。御花园中的红梅经过雪冻后,愈发娇嫩动人。隔了条鹅卵小道就是海棠。那头宫女笑声如银铃,飘过山石都能听见。
“你今天来得正好,我早上听春兰说她们要放鹞子,现在赶去说不定能看上。”
元霄在宫里被女人围着,憋屈了近十日,总算被放出来喘口气,整个人都如困龙出海,精神振奋地不行,一路都在唧喳。温仪看着在前头领路的太子,忽觉视线有异,拉住他仔细一打量,说:“殿下是不是高了?”
高了?
元霄眨眨眼,发觉看温仪时,并没有太多变化。诚然他在长,但也不至于不过十来天就抽条似地一大截,他又不是十三四岁。只是尚未说明,便见这位银领拥颈的国公笑道:“哦,是我看错,原来只是头发束高了。”
元霄:“……”他道,“我还会长的。”
如今他们也不过差了小半个头,过个两年,谁高谁矮可说不准。
温仪见他略略鼓起脸,像极了球球不情愿的时候,不由地哈哈大笑,心情十分畅快。顺手就撸了把狼崽子狗头:“对,殿下说得有理。”
元霄皱着眉头将脑袋偏开了一些,不叫这人取笑自己。
“哎呀,你这线缠上了。”
“都说不能这样放,你会不会呀。还是说你就喜欢缠着人家?”
愈是往前走,便离这欢声笑语愈近。只听几声俏意地抱怨,便得来一阵‘好姐姐’‘好姑姑’‘我错了’之类唯有姑娘家才会说的嗔话了。
“前几日飘着雪,宫里又总有事,不见天日,今天太阳出来,她们也像放晴了一般。”大约是他自己也难得听女孩子这般玩闹,怕温仪不习惯,元霄下意识这样与温仪说道,倒也不想想,温仪在宫中的日子远比他要久要长,还有什么是没见过没听过的呢?
温仪看了太子一眼,今日他仍是翠翠一团,往那海棠花边一站,倒是花衬人艳了。国公听着那些银铃般地笑闹之语,又见太子青翠,嘴角一勾便道:“姑娘家的娇声软语确实悦人心目,不如殿下也叫臣一声好哥哥?”
他本意也不过是见着今日景好人美,脾性一露肆意调笑,却见太子久久不语。
隔得会才一脸郑重说:“不是好叔叔吗?”
温仪:“……”
他撸起了袖子。
有的崽子。
你他妈不能以常理惯之。
得打。
绿梅手里持的鹞子形状是蝴蝶,蝴蝶个小,不比雄鹰威猛高大。她弄了半天,鹞子飞了一半就和银烛手中的线缠到了一起。她们这些宫女出来玩耍时,便听得自家主人嘱咐过,切不可在外丢了面子。绿梅是贤妃手下宫女,如今输给端妃手下,她心中哪里过得去。便不禁要埋怨起来,却还听银烛笑:“谁叫你平时便打扮得像只蝴蝶,飞给谁看?”
她面上羞恼,作势要推银烛。人没推到,手中线就更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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