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太子看了他一眼,说:“你等我一等。”
说罢回到屋中,径直来到温仪床前。他摸了摸温仪的额头,转身就冲古尔真三人行了一个大礼,叫薛云差点跪下来。神官和古尔真倒是泰然受了。只是自来大乾,两个太子一直便在互怼的路上,如今元霄低了头,古尔真倒有些好笑。
“太子殿下这是,有求于我们?”
“你救了我们。”元霄道,“我很感激。如今我要离开一阵,温国公还请你们多加照顾。我相信三位妙手回春,一定能保他安然无恙。宫中的药材,我会叫人送过来,要什么尽管提。”
救人的那个刚威胁过他,被救的那个倒反过来说好话。这可真是令人解气,古尔真心中郁气散尽,带着报复性挑眉道:“我要是说不呢?”
元霄沉默了一阵,末了才说:“为什么不,反正你也斗不过温仪。”
才得意一下的抒摇太子:“……”
不说实话能死吗?一丘之貉,一丘之貉!
元霄临走前,深深地看了眼轩辕玄光。
轩辕玄光以为,这个眼神,怕是往后也不会再瞧见了。
元霄出了东院,便随着花淮安一路往宫中去。他没有内劲,是花淮安驾的车走。花大统领将脸色还白着的太子看了又看,终于忍不住委婉道:“如今是特殊时期,殿下放心不下温大人的话,可以在温府守着,想必陛下不会多说什么。”
却是元霄沉默一会,方说道:“他骗我的。”
啊?
元霄看着窗外,昨夜那场雨,终于还是没有落下来,天阴沉沉的,就如同他此刻的心。沉甸甸,仿佛戳一下,便能流下泪来。只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他不轻易流泪。
温仪骗他的,元帝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就答应他们在一起,还婚事。如今一看,不过是温仪给自己留下后路,若救他当真如此好救,为何不等解了毒后,再风风光光,正大光明的成婚。他这是,怕自己有个什么万一呢。
想到这里,元霄便觉得,大约这毒性未清除干净,不然怎么会一想到温仪,就心痛呢?
“我留下来,帮不了他。”但他还有些别的能做。
比如,替温仪取药。他道:“花淮安,我有事要你帮我。”
太子进宫的消息,第一时间就送到了皇帝面前。而在他刚获悉后,元霄已经风风火火闯了进来。他是推开门的,宫人连拦也没敢拦。那身杀气滔天,无人敢拦。
元帝正屈膝坐着看简报,门砰一声响,随着别人‘殿下不可’,就闯进来一个人。一身红色的喜服未换予熙,明晃晃就敢穿到他跟前,刺痛他的双眼。
“……”他眯起眼,“怎么,来篡位了?”
元霄抿着嘴,忽然就跪了下来。
“叔公。侄孙有罪。”
元帝冷眼看着:“把这身衣服脱了再说。”当他不知道这一放纵,居然还让温仪蹬鼻子上脸,嘴上说的好听,回头竟然还成亲,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寻他开心。简直是耍他!
元霄摇头:“侄孙与温国公,大礼未完,衣服不能脱。”
“什么大礼。过家家吗?”元帝忍着怒气,尽量心平气和,“你若不要胡闹,朕还能再给你一次机会。把衣服脱了,好好说话。”
他自认为,已将姿态放低,那么对方,就应该顺着他的台阶往下走了。
可有人的头就是铁。太子终于还是说出了那句他不要听的话:“温大人想必也和叔公说过了,侄孙喜欢温大人,愿和他结秦晋之好,当日在老祖宗面前,便已发过誓了。如今我们不但成了亲,还圆了房,与寻常人一般,作了夫妻。虽他为夫,我也不是妻,可此间种种,与别人无二差别。侄孙未请叔公喝喜酒,是侄孙的过错。还请叔公责罚。”
这番话说的直白露骨,一句比一句狠,听得元帝心肝儿打颤,差点没有直接气死。他一把就掸尽了桌上器具,叮零哐当碎了一地,震怒道:“你这是认错的态度吗!你是要气死朕!你竟敢,你竟敢当着老祖宗的面发这种誓,还敢和他——你简直!来人啊!”
守在外头的李德煊心里一抖。
几个侍卫马上就进来了。
元帝指着元霄,暴怒道:“把他给朕拖出去,打死算数!”
侍卫一惊,面面相觑。
元帝一脚踹碎了一张椅子:“还不给朕打!”
元霄面色不改,却在侍卫要上前拉他时,忽然以头磕地,重重一声:“叔公!”他大声道,“你打死我之前,请听我说几句话!”
他每说一句话,便磕一个响头。
“我本可大而化小,小而化了。瞒着叔公,骗着叔公,暗渡成仓!”
“可他救我,护我,我若为了降低自己的罪责,而将这一切一笔抹消,我对不起他!”
“叔公!”
“他当日要你允他三日,他是抱着会死的决心啊!”
至此,太子已重重磕了好几个响头。头是什么,是血肉之躯,不过几下,额上便见了血。痛吗?痛的。可这算什么,这和温仪为他做的——为他付出的——为他承担的,不值一提。元霄只要想到,温仪是抱着怎样孤注一掷的心情和他成的亲,他就觉得今天就算磕死在这里,他也应该。他怎么能让温仪一个人面对元帝,怎么能为了少受点苦处和阻碍,就圆滑世故的将这事囫囵过去。聪明人好做,可他不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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