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手术床上周身被蒙住的死尸,脸上的白布掀开,她轻声问道:“张同学,请问他是你的父亲,贝克·霍奇特先生吗?”
望着在直直照射下来的手术灯下,那张显得异常惨白、苍老的熟悉面孔,张龙初定住的眼珠渐渐开始重新聚焦,十几秒钟之后,声音干涩地答道:“他是我的父亲,警官。我能问一下他是怎么死的吗?”
“对于死者的致死信息你当然有权利知道,但你确定想知道这件事吗?”也许是因为这次被害者的家属年龄太小,令蒙黛儿动了恻隐之心,她轻声反问道。
“也对,知道这种事情已经没意义了不是吗,死了就是死了……”张龙初想了想,轻声说道。
见他情绪低沉的样子,蒙黛儿劝慰道:“张同学,我的父亲也已经过世了,所以很明白失去亲人的痛苦。但无论如何我们的生活都将继续,用乐观、积极的心态看待人生才是正确的态度,你还未满十六岁,所以我们警方通知了‘儿童权利保障局’,那里的工作人员会负责照顾你以后的生活……”
“住在孤儿院里,然后等着被善心人收养吗,我以前已经过够这样的日子了。”张龙初摇摇头道。
听到这种看似平淡,细细回想却让人心中一痛的话,蒙黛儿哽了一下,叹息着说道:“你才15岁,还是个孩子,总需要成年人的帮助。关于你父亲的凶案,我们警方会尽全力侦办,有可以公布的结果时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我知道了,”张龙初点点头道:“那如果没有其它事的话,我想要离开了,蒙黛儿警官,我需要,需要回家休息一会。”
“要我送你回去吗,张同学,也许我们可以好好谈谈?”有些惊讶于张龙初情绪恢复的速度,蒙黛儿想了想说道。
听了这话,张龙初摇摇头拒绝道:“谢谢,不用了,现在我只想一个人呆着。”便转身离开了停尸间。
走出警署大门,他随便在街头找了个长椅,也不知想些什么的坐了一个多小时,之后便回到了橘子街的家中。
走进自己的房间,张龙初跪在地上启开客厅靠窗的一块旧地板,拿出一个罐头盒来,打开之后取出了里面卷成一团的厚厚一叠百元大钞。
将钱放进衣兜,他来到一楼厨房,找到了一把一尺多长的厚被剁骨钢刀。
回忆起这把刀还是自己刚被贝克夫妇收养时,因为营养不良,老贝克特意买来给自己剁骨头、肥鸡,熬汤所用,张龙初忍不住缅怀的一笑。
之后挥舞几下觉得十分称手,他便把刀子用上衣遮着,别在了背后的腰带上。悄然离家,回到了租住的短租公寓,沉沉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是夜里九点多钟,看时间时,见电话上显示已经有着几十通号码不同的未接来电,张龙初连点开都没点开就直接关上手机。
出了房间,他在街头漫步着回到橘子街,走到了肯尼开的那间小餐馆中。
这次餐厅里仍是空无一人。
张龙初走到吧台前坐下,笑笑说道:“嗨,肯尼,晚上好。老样子,给我来一份熏肉香肠套餐,外加一碗番茄豌豆汤,面包要全麦无糖口味的。”
本来在吧台里坐着发呆的肯尼听到这话,身体一僵,随后无声的站起身打开了一旁的冰箱。
望着他忙碌的背影,张龙初沉默一会,轻声说道:“你知道吗肯尼叔叔,今天下午我上学时,有警察来找过我……”
“是吗……”肯尼声音细微且沙哑地答道。
“是啊,‘打击有组织犯罪组’的一位女警官来找我认尸,不是凶杀组、重案组而是‘打击有组织犯罪组’,你觉得这意味着什么呢?”张龙初笑着又问道。
肯尼烹饪的动作一停,沉默了一会,低声说道:“贝克希望你好好活着,就算是上了天堂,不,他这种人一定会和我一样去下地狱,但即便这样,他也一定会希望你好好活着。”
“哈哈……猜到一个在贫民窟聪明的活了60多年的老头子,是为了替自己出头死掉之后,你觉得我还能好好活着吗?”张龙初轻笑着问道。
“猜到你又能怎么样呢?”听到这话,肯尼似乎也被撩拨起了怒吼,猛地转身吼叫着反问道。
面对着老人逼人的气势,张龙初从衣兜里摸出了所有的米钞,丢在吧台上,“你前几天不是说有很多人希望那条疯狗早早死掉吗,听语气,其中也包括你吧。我会让你们如愿的,只要给我一把枪,最好不是枪械超市里的那些减低射程、威力的‘阉割货’,而是经过改制的威力加强版,要能再来点炸弹,就更棒了。”
“你,你疯了吗?”万没想到张龙初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肯尼吃惊的张大嘴巴道。
“我的确是疯了肯尼,因为只有疯子才不会害怕疯子不是吗,”张龙初轻声说着,从后腰将别着的钢刀摸了出来,“我现在疯了,所以今天你或者是给我枪;或者是用枪把我打死;或者是被我用刀割断脖子,抢走枪;或者是我们同归于尽,只有这四种结局,而选择权在你。”
肯尼在橘子街这种混乱社区生活了几十年,经历过各种危险场面,但当他被张龙初那仿佛被抽空感情的目光注视时仍然感到不寒而栗,失声惊呼道:“龙初,你真的,真的疯了!你,你知道自己再干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干,”张龙初点点头道:“肯尼,看来虽然认识了五、六年的时间,但你对我的性格还是不了解啊,也对,在贝克死之前,我也没想到自己有着这么蛮横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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