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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师兄缓慢地,稳稳地起身。他沉默着,犹如伟岸的巍峨高山,他是仇敌无法逾越的障碍,是师门众人面前最坚固的壁垒。
    他眸中是灼灼战意,是永不回头的坚韧与固执。拭去唇边血痕,他勾起唇角,满是嘲讽。
    轻轻抬手,没地三尺的北朔银剑掠着寒芒,凛冽地破空而来。他稳稳接住,挺身而立,剑尖带着银芒点地。
    要战便战,师弟赴玄寰,我守玉潋。
    他又想起了望予问过的那个问题。
    “若是战不过呢?”
    如今,答案依旧唯一。
    “战不过,便死战。”
    宁死不退,至死方休。
    第66章 江山局(六)
    南岭逐州郡,临近元宵佳节,街上笼着一层喜气洋洋的氛围。
    可偏偏,朱家的油粮铺子却辞退了最后一名手下,早早地关起了门。朱家自从五年前来到逐州郡,做了粮油生意,从不缺斤少两,还颇为仗义,受到了不少的赞誉。
    这突然就要关门,周围百姓颇为不解,便关切问着:“朱掌柜的,怎么好端端便要关门了?有什么要紧的事么?”
    朱掌柜颇为富态,笑起来见眉不见眼的,他乐呵呵地拱手回道:“实不相瞒,是我要去见儿子了,都五年不曾见过他,也不知如今可好……”
    “那可是好事儿啊,那你何时回来呢?”
    朱掌柜连连摆手,笑道:“兴许就不回来了。”
    与问讯的邻里一一道别完,朱掌柜仔仔细细地给自己的粮油铺子落上锁。他小心地擦了擦锁上的灰尘,便慢慢地踱回了自己小巷里的宅子中。
    他落下门栓,脸上所有的笑意都敛去,反而是一种莫名的沉稳与肃穆。
    宅子结构很简单,会客的堂屋正对着大门。朱掌柜就端坐在堂屋中间的太师椅上,他神情冷了下来,配上那张富态和善的脸,显得略微不寻常。
    他在等人,等一个注定的结局。
    急促有序的脚步传来,随即,大门轰然打开,脆弱的门栓,果然丝毫无法阻挡豺狼的脚步。
    九瓣莲纹,白衫弟子服,佩长剑,四人便这样提剑闯了进来,他们分列两队,迎进了身后一人。
    最后那人迈着大步走进院中,他抽出了腰间的佩剑,剑尖闪过一丝暗芒。
    在院落的中心,他停住了脚步,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开始例行公事地细数起面前人的罪状。
    “朱余,容晟府余孽,潜逐州郡五年,勾结妖族。”
    他一字一句咬得清楚,道:“此罪当诛。”
    朱掌柜只是稳坐太师椅,他仿佛没有听到那人说的任何字句,只是愣愣地盯着堂屋门前高悬的木牌。
    简陋的木牌,上面是几根简单的线条。那是他亲手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刻下的标志,也陪他走过了在这逐州郡,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五年时光。
    现在,也是该告别的时候了。
    听完这番义正辞严的宣判,他终于漫不经心地视线挪到这群不速之客身上。
    “贼喊捉贼。”
    他面无表情,没有怨怼,没有恐慌,只是平平淡淡地说出了这样的事实。
    闻言,为首之人顿时心生不忿,他突然注意到了门上悬着的木牌。
    同样的东西,朱家粮油铺子门前也挂着一块,思及此处,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了悟。
    啪——银光一闪,长剑划过系绳,木牌直直摔落,分裂两半。
    朱掌柜只是安静地看着门口拿猎物取乐的豺狼。他曾以为,他会感到无尽的愤懑与悲哀,但如今才发现,什么都没有。
    不过是,妖邪当道,天下公道不存。
    他自然能看出,这群人不过是想拿猎物的愤怒作乐罢了。但容晟府的人,自然不能跌了容晟府的份。
    他心中无波无澜,却是维持住了所有的体面,没有丝毫的挣扎。
    咽下眼中的热泪,他闭上了眼。这群脏东西,不配他再多看两眼。
    凌厉的长剑破空音传来,朱掌柜挺直了脊背,闭着眼,默默等待着最后绝命的那一剑。
    冰凉的刀刃贴上了他的脖颈,朱掌柜的心跳竟是未乱分毫,有的只是一种如释重负的坦然。
    他想,我死不足惜,自有后继人。
    但夺命的刀刃却停住了,没法再近一毫。随即,重物在地上拖拽的摩擦声传来,朱掌柜顿时感觉眼前一亮。
    他慢慢睁开眼,却见大开的门外,有一人正缓缓走来。
    那是个身材高挑的黑衣青年,黑色披风却是熟悉的形制,上绣暗色鹰纹,随风飒爽飞扬。
    那是,容晟府特制的鹰纹披风。
    不知为何,朱掌柜的眼热了,泪水竟是模糊了他眼前的画面。他怔怔地落下泪,没有泪水的阻碍,视线再次清晰。
    黑衣青年扣着披风的兜帽,但依旧能看到那英气锐利的眉眼。
    他微微抿唇,五指微微张着,掌心处数不清的灵纹明明灭灭,隐约形成了阵盘的模样。
    殷远山曾说过,千年前阵法鼎盛时期,阵法师只需心念微动,手中阵法便可成型。
    无需就地画符,真正的阵法之术,便是意随心动,万灵为其所遣,万物为其所用。
    “曾经,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容晟府倒塌,看着鹰徽换成九瓣莲。”
    黑衣青年微微启唇,他无视身旁举剑刺来的瑶阁弟子,手中灵力微微运转,生生将堂屋中那人拖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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