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一个人。
一个我永远都不能放弃的人。
第98章 四海平(八)
南岭的战场在还没彻底分出输赢时,竟戛然落下了帷幕。
所有的硝烟,都在瑶阁长座殷远山,于涿州郡自焚的消息传出后,尘埃落定。
千年屹立不倒的瑶阁,终于发出了最后一声呜咽。他的高楼一夜倾塌,其中的人们在挣脱内心枷锁的同时,戴上了属于罪人的镣铐。
但是,这就是光啊。
无论是被压迫了千年的妖族,或是在瑶阁编织的假象里,浑浑噩噩地活了那么多年的弟子,这个消息终于让那被乌云重重覆盖的天际,初现了一丝曙光。
熬过了黑夜,总能见到光的……
南岭地牢里的弟子从妖族守卫欣喜的交谈中,得知了长座自焚的消息。
他们沉默着透着那一面小小的石窗,窥探着外面的天际。冰冷的栅栏将天空割裂,除了阴云,他们什么都见不到。
你看,南岭的天呐,果然没有家乡的好看……
不知不觉中,所有人早已泪流满面。
尽管他们选择了心中的信仰,如今也不后悔自己在战场上的决定,但还是背弃了生活多年的地方,背叛了他们一直敬重的长座。
一时间,究竟是尘埃落定的释然,还是难以言喻的苦楚,谁也没法解释,更没法分辨。
但他们却知道,瑶阁真正地倒塌了。盛开千年的九瓣莲,终于凋谢了。
瑶阁长座于涿州郡自焚,瑶阁彻底放弃反抗。
在下属踉踉跄跄地冲进议事厅中,或哭或笑地禀报这个消息时,凰谦言几乎要拿不住手中的战报。
他自知不能在属下面前失态,却还是无法控制地红了眼眶:“真的?”
士兵却是哽咽到失语,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却哭得满脸泪痕。他重重地点头肯定,然后憨厚地咧开嘴角,但眸中的泪却止不住地落了下来。
凰谦言挥手让他退下,随即,黑色的披风扬起凌厉的弧度,他立刻转身出了议事厅,直奔内院书房去了。
他脸上带着难以控制的笑容,笑容却来却灿烂,步子也越迈越大,越来越轻快。最后,他竟然像是个孩子一般,提腿跑了起来。
但纯白的衣襟上,却莫名落下了一点水渍。水渍越来越多,落下的频率越来越大……
直到——他在转角处戛然停下了脚步,似哭似笑地看着迎面而来的那人。
他嘴角高高扬起,但眼中却蓄满了泪,随着每一次笑,泪水却从眶中溢出,就像个傻傻的孩子。
凰谦言几次张开了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一步一步地走来,脸上的笑却越来越悲伤,直到最后一步,他几乎站不住了,跪倒在那人面前,只从齿间艰难地挤出了几个字。
“我们赢了……”
一瞬间,年轻的妖王肩上所有的重担,都烟消云散,他只能一遍遍地重复着。
“我带他们走出来了。”
“妖族走出来了。”
“我们能回家了……”
容晟长歌只能看到他乌黑的头顶,他伸手,像是长辈在宽慰小辈一般,拂过他的头顶,笑着说:“没错,你们能回家了。”
回到阔别千年的故乡,回到自己的生活,所有的一切都回到正轨。
……
瑶阁垮了,各宗派之间开始为妖族发声,他们向百姓做出了解释,妖族的污名全来自于瑶阁的抹黑,他们其实与人族一般无二,不吃人也不吸魂魄。
他们说妖族在虚狱待了千年,日子都不好过,吃不饱穿不暖,而在人间流浪的小妖,也始终生活在被捕杀的阴霾下……而说那么多的宗旨,只在于强调等他们返回自己的故乡时,百姓们不必慌张。
只是新邻居而已,或者说,是阔别了千年的故人归来。
这些都是妖族那边写好的说辞,各宗派既然在瑶阁的问题上与他们结了盟,自然也需要略微表示下自己的诚意。
动动嘴皮子的事,对他们而言简直轻而易举。
但百姓的反映如何,就不得而知了。毕竟他们听了千年妖族吃人的故事,一朝印象里穷凶极恶的罪犯,竟然成为了最大的受害者,这不是所有人都能轻易地接受。
无论百姓如何想,回家的事情已成为了定局。如今的妖族只是做一个通知,哪怕所谓的百姓再不满意,再有意见,也挡不住他们归乡的脚步……
回家,是他们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拼的事情,是永远都不会停止的脚步。
妖族居于全界各地,赤焰之地或是皑皑雪山,他们身份习性不同,故乡就不同。于是同一方向的妖族开始结队,禽鸟一族展翅高飞,走兽一族便老老实实地背上包裹,随着族人一同长途跋涉。
尽管方式都不同,但他们离开时的信念,都是一样的。
寒狸一族便是这样,他们作为走兽,要从极南虚狱一路走回极北的苍山。
焦栖驻守的苍山,便是他们的故乡。他们人数本来就少,又在虚狱里又分散开了,还有人在得知消息后,便迫不及待地立刻动身了,所以他们一族愣是拆成了十几人十几人的小队。
司月就这样跌跌撞撞地跟着爷爷,踏上了回家的路。
她是寒狸一族目前最小的幼崽,刚化人形,和无双小时候一样,两只白绒绒的耳朵有时还收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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