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话又说回来,陆压身份毕竟特殊,接纳了他,无异于在自己身边放了枚定时炸|弹。
同意还是不同意,这是个问题。柳疏舟陷入哈姆雷特式的困境中。
空旷的大殿内,羲和压抑的低啜显得格外清晰。
“先生在担心什么,我也能猜到。”帝俊深吸一口气,“先生放心,绝对不会有人知道陆压是在蓬莱岛。”
柳疏舟一愣:这话是什么意思?
帝俊伸手摸了摸儿子的脸,眸中闪过一丝痛苦,随即坚定了眼神:“之后,我会宣布,我帝俊的十个儿子,均死于巫族之手。”
羲和哭声一顿,随即更是悲痛,显然已经知晓帝俊的计划。
“难怪方才君上要命人将我从小路带进来……”柳疏舟是个聪明人,很快明白了帝俊的意图——
若是大家都认为陆压已经死了,自然不会怀疑蓬莱岛上一个小小童子与帝俊有什么关系,这大大保障了陆压的安全。
不过,骄傲如帝俊,宁愿让儿子隐姓埋名也要把他送出去,莫非他已经预测到这一战的后果有多么惨烈?
柳疏舟复杂地看向帝俊,想说什么,对方却好似猜出了他接下来的话,抢先一步道:“杀子之仇,不能不报。”
柳疏舟缄默。他已然明白帝俊的意思——不管后果有多么惨痛,不管要付出多少代价,但为了惨死的九个儿子,他身为父亲,必须要迎面而上。
所以最终还是逃不过命定的劫难吗?柳疏舟苦笑,心底有一丝茫然,不知是为了帝俊,为了洪荒,还是为了自己。
“君上放心,陆压这孩子,我会好好替你照顾的。”柳疏舟到底还是答应了帝俊的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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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不让陆压的身份暴露,柳疏舟施法藏住了他特征明显的第三条腿,掩去了他金灿灿的羽毛,并对外宣称陆压是他新收的坐骑。
当然,目前还是幼崽形态的的陆·坐骑·压究竟能不能载人,这就见仁见智了。
身份换了,陆压这名字自然也得改,综合其父母之名,柳疏舟为他取名为“君和”,也是希望他能够如君子般和气端方。
至于这一美好愿望到底能不能实现,那就不太好说了,毕竟——
“柳老师,不好啦,君和跟孔宣又打起来啦!”
柳疏舟眼皮重重一跳,认命地发出一声长叹,放下手头的教案,来到事发现场——当下已乱成一锅粥的教室。
见柳疏舟气势汹汹提着教鞭走来,方才还在围观叫好的吃瓜群众一哄而散,迅速回自己座位坐好,装模作样拿着本书挡在脸前,实际上偷偷用眼角的余光观察事态的发展。
柳疏舟心中冷笑,手指不轻不重地在某生桌面上敲了敲,似笑非笑道:“老师竟不知道,原来你还有读倒字的才能?”
该生讪讪地把拿反了的书本端正。
“班长呢?”柳疏舟淡淡问。
“这里……”班长弱弱举手。
柳疏舟示意他到讲台前维护秩序,又冷冷扫向低头不语的孔宣,与梗着脖子满脸倔强的陆压。
他轻轻一叹,指了指两人:“去我办公室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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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自己说说,这都是本月第几回了?”柳疏舟是十指交扣支在下巴下,目光在孔宣与陆压之间徘徊。
两人皆低头沉默。
柳疏舟无奈,他就不明白了,这俩孩子是天生相克还是上辈子有仇,见了面就掐架。他在的时候还好,这不,他才离开几分钟,又干上了。
正因为担心他们碰头会惹出什么事,柳疏舟只好暂时停下寻找灵珠子的任务,留在蓬莱岛看小孩。
“说吧,这回又是因为什么打架?”柳疏舟摇头。
孔宣正想开口告状,却被陆压抢先一步:“他骂我是小矮子。”
“我又没说错,他本来就比我矮!”孔宣下意识要反驳,在柳疏舟目光的压力下,他的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是他先说我臭美的。”
“你的确很臭美。”柳疏舟毫不客气给了孔宣一记暴栗。他的儿子他最清楚,每天天不亮就起来梳理羽毛,平时不小心掉根毛都大呼小叫哭天抢地,就没见过比孔宣还臭美的人……鸟了。
孔宣脑门挨了一记,委屈得不得了,又见陆压什么事都没有,心里更是不平衡。
自从爹爹带着这小矮子回来以后,他在这个家的地位直线下降,孔宣有了深深的危机感。
哼,得意什么,不就是落难皇子吗,不就是来避难的吗,孤身一人,拽什么拽。
“孔宣!”孔宣被柳疏舟严厉地呵斥,这才发现原来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孔宣,这种话我今后不想再听到。”柳疏舟神色肃然地教育养子,心里庆幸还好旁边没人,否则孔宣这话定会引起怀疑。
孔宣鲜少见到爹爹这样生气,吓了一大跳,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不敢再言语。
柳疏舟紧张地看向陆压,却见他呆呆地盯着自己的双脚,薄唇抿成了一条线。
柳疏舟轻叹,给孔宣使了个眼色让他先离开,随后弯下身,使自己与陆压平视。
小家伙身子一僵,别扭地往后缩了缩,后背抵在硬邦邦的椅子靠背上。
“君和,孔宣他也是无心之失,这小子说话一向不经大脑,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柳疏舟轻声细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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