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也不好反驳,毕竟和眼前苍老干瘪的小姨来比,他说什么,都没有说服力。
话音这头刚落,从外面就有两串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稍快些,两三下跨进了院子,然后将身上的背篓竹具一应往墙角一丢,和外面的两个半大小子又说了什么话,径直就走进堂屋,跟捉奸似得一脚踹开虚掩的木门,看了一眼被吓得差点儿一屁股坐地上的郭杨氏,‘哼’了一声,说:“小姨又拉着七七说什么呢?和我也说说?”
郭杨氏尴尬的站起来,跟个下人一样低眉顺眼的搓了搓手,支支吾吾不敢和这个人高马大的三狗儿对视。
这三狗儿大名叫甚郭杨氏根本记不得,但附近的小子们大都叫三狗儿一声‘豁口’,说的就是这人嘴巴厉害,跟没把门一样,天王老子来了都能骂一夜。
“三哥哥,你钓到鱼了嘛?”顾宝莛见三哥光着脚丫子就回来了,连忙凑过去,随后便被三哥的手掌按了按脑袋,拽着头上两个装可爱的小发包。
“没钓到,你却成天一眼看不见,就要被某些打秋风的给钓走,三哥跟你说的事情,你是不是从来都是左耳朵听右耳朵出?嗯?”三哥一边说,一边拽着顾宝莛的发包晃了晃,随后稍微一勾腰就将弟弟给拦腰挂在臂弯上,一巴掌打在那还穿开裆裤的屁股上!
“呀!”顾宝莛疼得眼泪花子都瞬间出来,委屈地叫了一声。
三哥便扯了扯嘴角,将小七放下,一双丹凤眼又扫过小七脸蛋上被掐过的红印子,立即又皱眉,瞪着郭杨氏,冷声说:“你掐他了?”
郭杨氏连忙摇头,哆哆嗦嗦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好在这个时候总是东瞟西望的眼睛发挥了作用,总算是看见了救星,三步并作两步的就往外走,拉着刚放下背篓的黑胖女人便哭道:“姐姐啊,你快看你家三狗儿,他就是这样对长辈的吗?!动不动就要打人!”
被叫做姐姐的女人身材矮胖,被干瘦的妹妹一拽,纹丝不动,只是看了一眼这几年来越发管不住的老三,温和的笑了笑,拍了拍妹妹的手,说:“你别理他,等他老子回来,他就知道厉害了,快进来坐,你来多久了?怎么不自己倒碗茶?七狗儿凉的茶可甜了,兑了后山的蜂蜜哩。”
郭杨氏立即点头如捣蒜,但眼睛里也开闸放水一般开始流泪了,但似乎自知在一众晚辈面前哭很丢人,于是又用黑乎乎的袖子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说:“姐,还是你好。”
顾杨氏憨厚的面上流露出些许感伤,叹了口气,拉着妹妹望里屋去,顺道一巴掌拍在老三的手臂上,弯下身子,一把抱起娇儿顾宝莛,便说:“你去把外头晒好的萝卜拣去放到簸箕里面,明天还要晒。”
老三在外头再威武一条疯狗,在家里被老娘打了一巴掌也是不敢吭声,埋头就跟还在外面玩蛐蛐儿的老四老五收拾萝卜去。
小子们都打发走了,曾经一个肚皮里出来的杨氏姐妹终于有了说话的空闲,两人往炕上一坐,顾杨氏的娇儿就伸出细白的小手慢吞吞拿起倒扣的陶碗,又双手捧着一个大水壶往碗里倒茶。
说是茶,其实根本没有茶叶,只是烧过的水放了蜂蜜后又凉在水壶里面而已。
顾杨氏心疼娇儿,看见顾宝莛捧水壶的力气都没有,摇摇晃晃的,就忍不住帮扶一把,顺道又将刚倒好的茶水推到妹妹那边,轻声说:“福子,快尝尝,小七可爱这茶了。”
郭杨氏的闺名便叫福子,原名杨福,只是嫁给郭瑞文之后,便成了郭杨氏,福子这个名字,很少有人叫了。
郭杨氏一听这个名字,又淌下几行泪来,里屋此时没外人,那小家伙七狗儿又还小,所以郭杨氏也就不避讳,伤伤心心地一把握住姐姐那和自己一样粗糙的手,说:“姐,好姐姐,我知道我实在是不应该开口的,可你如果也不能帮我,妹妹我就只好饿死了……”
“姐姐,瑞文他屋里那个有了身孕,你知道的,我和瑞文虽然成婚快二十年了,但也没有个孩子,他好不容易有了个香火,家里都宝贝着呢,可现在城里头已经很久没有下发荤食了,实在是熬不住,不吃点补的东西,恐怕孩子都要没了,我只好找你来,看看你这里能不能给点荤腥……”
“姐,你兹当可怜可怜你妹妹,把你给七狗儿的好东西,稍微匀一点给我吧,我也不会到处说的。”
顾宝莛简直想站起来骂街,他哪里看起来像是吃独食儿的人?整个稻梁县城都是有官兵亲自分发食物,每家每户按照人头数给,从不给多,也不贪墨,即便他爹是造反头子也没有特殊待遇好吗?!
顾宝莛没见过他那位三哥口中英明神武的老爹;不知道老娘口中谪仙一样帅得走出去就有无数男人想拜把子,女人想以身相许的老爹到底多厉害;更不晓得五年没着家的老爹在外面是个什么形势。
但顾宝莛身在老爹七十万军马的大后方,从出生到如今最能感受到的就是老爹对军中士兵的威严,说战时他与和他一起打拼的兄弟们没有高低贵贱,全部一视同仁,那便是绝对的一视同仁,家属也没有例外。
于是留守后方的老将军便严格执行老爹的命令,可谓是军令如山。
第2章 花痴┃失败的话他们全家肯定满门抄斩的!
顾杨氏听了妹妹这一番话,心里自然是难过不已,可她即便难过,也没有一口应承下来,反而只是推了推面前的碗,说:“福子,先不说那个了,你尝尝这茶,真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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