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宝莛捏着一颗黑子,连下三招,得意洋洋地说:“儿臣以为,所有人无论多大,在父母眼里都是孩子,这样没什么不好,只要自己分清楚什么时候该表现出强势一面,什么时候该撒娇卖痴就可以了,不然总是绷着一根弦没有放松的时候,总有一天会出事。”
顾世雍点了点头,赞赏道:“有道理。”
“所以,爹……”
“做什么?”
“再让我三颗棋子呗。”
皇帝举棋的手都在空中顿了顿,无奈道:“你啊你,干脆为父直接投降如何?”
“那真是再好不过啦。”顾七狗儿得寸进尺。
“你这七狗儿真是找打!”
“哈哈哈。”
顾宝莛在两个老人中间撒娇卖痴,时间很快便偷偷溜走,不一会儿便到了中午,中午如张公公所说,吃了一顿老爹亲自包的饺子,下午则如常被老爹考校学业,询问曙国近日来煤炭开采状况,这是重中之重。
“回父皇的话,二哥受赏之后去了草原露天煤矿,首批开采便有上千车,已于七日前陆续送抵京郊皇仓,后面会根据各个省份的受寒情况不同分发下去,之前玻璃大棚一直紧着江南那边用,尚且不够,等煤矿源源不断的入了京,其他地方的玻璃厂便可开始生产,到时候大江南北都能用上玻璃大棚,江南的粮食产量也就不必每年都紧紧巴巴维持全国上下几千万人的嘴巴了。”
顾宝莛说得详细:“对了,前几日我还与董相商量过西渡之事,先生说再过两年可以主动下西洋,去将咱们曙国无色的玻璃高价卖给他们。”
“一来可以试探威廉他们国家现在是什么情况,是敌是友,二来能够赚一点金银珠宝回来,如果顺利,等小冰河时期结束,我们将逐步开启东西贸易时代,能够促进各个行业的发展。”当然如果不顺利,他们也有足够的能力与之一战,毕竟他们几年之后绝不会比现在差!
顾世雍一边听一边点头,说:“既然是董先生说的,那边可行,小七你素来点子多,但时机把握总是不太成熟,有董先生在一旁看着你,朕很放心。”
顾宝莛也放心,董浮图这人大概也是为了报答这个时代给他大展身手的机会,所以格外配合他,为了不让他忌惮,婚也不结、不交好任何一个大臣,是顾宝莛手里的一把刀,也是一把尺子。
晚上吃饭的时候,顾宝莛和老爹说要不要请几个兄长也过来用餐,毕竟……说不定……这是最后一次聚餐。
但是被拒绝了。
晚饭只有他与老爹和老娘,一家三口外加一直肥嘟嘟的大白鹅,坐在花厅说说闲话,时间便消逝在每个人的指尖。
晚饭不如中午吃得香,顾宝莛能感觉得到老爹开始力不从心,在打翻了一次碗筷后,顾宝莛连忙让张公公背着老爹入了寝室,而老爹则像是瞬间被病魔抽走了所有力气的伟人,显现出老态来。
“都出去,太子留下。”闭着眼睛忍受疲惫的皇帝顾世雍哪怕是躺在病床上,说话也有着不容任何人置喙的力量。
最后老娘领着宫女太监还有一堆愁眉苦脸如丧考妣的太医们出去,将空间留给了他与老爹。
顾宝莛跪坐在脚踏上,也不知道在等什么,恍惚之间,一只大手突然伸了过来,按在他的脑袋上:“父皇……”顾宝莛听见自己喊道。
床上虚着眼睛深邃的眼里仿佛有泪光的皇帝缓慢且低沉的应道:“嗯,朕的太子,以后,你要好好的。”
顾宝莛知道老爹想要说什么:“我会好好的,帮父皇你看着这个天下人人衣食富足,天下太平。”
“不,爹不是说这个。”皇帝轻笑了笑,略悲伤的说,“爹希望你好好的。”
“儿子自然会好好的,这个爹放心就是了,儿子和大哥虽然没见过多少次,但是大哥现在对儿臣很好,智茼也很听话,二哥更是帮我良多,四哥和三哥虽然还是很不对付,然而他们都是儿子最要紧的兄长,他们绝对是为我好的,五哥更不必说,六哥现在成天盯着儿子喝药,这天底下所有的好事,都叫儿子占完了,儿臣,当然会好好的。”
皇帝则说:“小七,那爹呢?你是不是恨爹了?”
顾宝莛一愣,摇头:“怎么会?爹只是比任何人都看得远,让所有人都走在最正确的路上,爹很厉害,是小七不懂事,小时候贪玩又只在乎自己,是小七错了,爹没错。”
“你小子……贯会哄人,朕不信你。”皇帝笑着落泪。
顾宝莛眼眶顿时热了,伸手抹掉老爹脸上的水痕,笑说:“我顾七狗儿向来说话都是说真话,从不骗人。”
“罢了,朕不管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都当真了。下辈子,小七,下辈子朕希望能做个好父亲,到时候对你好,非常好,这辈子就辛苦你,替朕守着这江山,让朕的百姓不要饿着、冷着,不要被欺负。”
“都交给你了。”
“你要做个好皇帝,小七。朕信你。”
话音刚落,顾宝莛就感受到摸着自己头顶的手倏地没了力气,滑了下去。
他当即下意识捧住老爹的手,像是从老爹的手里接过这天下的权责。
顾宝莛很冷静,他甚至只感觉肩上重了重,而后站起来便叫来张公公,又去安慰老娘,最后才通知兄长们进宫给老爹哭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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