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身子,杨帆出来握了个手,两人隔着沙发坐下。茶水端上烟点上了,杨帆望着朱子扬笑而不语。
朱子扬叹气着摇头说:“你这个小子,能不能不要这样?为什么每次我心里有鬼,你都能提前知道似的?知道你就知道了吧?每次都这个表情,不阴不阳的笑着,看的人渗的慌。”说罢,朱子扬一拱手做求饶状说:“兄弟,给条活路走行不?”
“说吧,你最好开门见山,不要兜圈子。”杨帆收回目光,心里强烈的感觉到,自己可能要离开宛陵了。
“我家老子发话了,让我来做你的思想工作。做通了,帮我运作一下提副厅,做不通我还是原地呆着。”说出真话,朱子扬的目光中闪着一阵雀跃,看来盼这一天有日子了。
杨帆脑子里大致的想了想各种可能性,结果都外乎是那么几种。看来这江南省是容不下自己了,郝南估计也做通了上面的工作。这几年郝南对杨帆基本是一种不闻不问的态势,尤其是几次汇报工作之余,言语之间都在暗示杨帆主动提出调离宛陵。宛陵是杨帆生长的地方,要想在仕途上更进一步,结果大致是要调离到外省去。作为副书记在本土还说的过去,真要当一把手,原则上还是要回避一下的。虽然很多强势的人,并不把原则当一回事。
说心里话,杨帆并不喜欢郝南这个人。他的控制欲太强,又喜欢权谋那一套。在宛陵的日子里,这两年杨帆已经非常的低调,主要精力都放在发展经济上。即便是这样,郝南还是把杨帆当作一个定时炸弹对待,千方百计的要调走杨帆。
从某种角度而言,杨帆能理解郝南的心态,谁也不会喜欢一个背景强大又不怎么好拿捏的手下。动的话,怕得罪人,不动的话,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能惹出两年前的那种地震来。
“你家老子是不是要退了?”杨帆淡淡的笑着问了一句,朱子扬苦笑着点点头说:“是啊,他不退我怎么提?交通厅是那么好进的么?”
“老朱,你还是不了解你家老子。他让你来不是让你做说客的,只不过是来通知我一声,事情已经成定局了。让我提前有个心理准备罢了。”杨帆说着多少有点怅然,走到窗子边极目远望,这个城市是杨帆奋斗多年的地方。真的要离开的时候,还真的有点难舍啊。
朱子扬顿时就愣住了,杨帆淡淡的笑着说:“不出两天,省里的意思就能下来,本人将正式卸任市委副书记。”
“你当是你杨半仙啊!”朱子扬哼哼一声说,杨帆淡淡一笑说:“有的东西,你在这个位置上就能体会的到。不在位置上是无法体会的。其实要调走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最近两个月,郝南一直在暗示我。我觉得他一直在等机会罢了,走是一定要走的,就是看去哪里而已。不过,凭感觉,这次去的地方,应该不是啥好所在。”
杨帆说罢,朱子扬的嘴巴有点合不上,好半天才说:“你小子是不是人啊!”
摇摇头,杨帆不想解释的太清楚。郝南对自己的怨气,呵呵,不提也罢。能够调离宛陵,从这个角度上来看,不是一件坏事。官场上的事情,上位者总是那样,实在拿你没办法,我请你离开。
“西还是北?”杨帆这次还真的算错了,朱子扬听了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一阵得意洋洋的大笑后,非常小人得志的说:“错,是南!还是最南!”
杨帆楞了一下,淡淡的说:“那地方还凑合。”
话音刚落,电话急促的响了起来,杨帆回到位子上,拿起电话“喂”了一声,电话里传来朱部长沉重的语调说:“杨帆,朱子扬到了吧?”
“朱部长,这些年蒙您关照的地方很多,您也别为难。”
杨帆这么一说,电话里的朱部长叹息一声说:“事情来的比较突然,这次天涯省借调的正厅级干部有两个,另外一个上周已经出发上任了。你的情况比较特殊,所以省委让我先跟你谈话,总的原则是尽快卸任交接,天涯省那边催的很急。”
还有一个会是谁?杨帆想到这个搭档不过是一转念的事情,并没有多想。
“好,我现在就收拾一下到省里。”
尽管知道杨帆要调走了,董中华听到门口有声音的时候,还是出门来迎。客气的握手之后要把杨帆往里让,杨帆笑着摆手说:“不进去了,我就是来提前打个招呼。省委组织部请问去谈话,估计我要离开宛陵了。”
尽管心里都快乐开花了,董中华还是挤出一丝难过的表情说:“太可惜了,宛陵市怎么能离的开你啊。”
杨帆心里一阵苦笑,心说这家伙还是那么虚伪啊。
车子已经出了市委大院,董中华站在原地,心跳的速度还是非常的快。一个星期之前,何少华就暗示杨帆要调走了,想必这个消息元振也该知道了。感觉到额头上的汗珠往下掉,小腿还在微微的发软,董中华不由一阵懊恼的跺了跺脚。
很丢人,但是又必须承认,这是一个心理惯性。过去的两年里,虽然杨帆不怎么乱插手宛陵的方方面面,但是有这么一尊神的存在,董中华说是寝食难安都不过分。如今这个家伙就要走了,一阵难以言喻的快感,瞬间淹没了董中华的全身。
罗达刚最近非常的烦躁,这个烦躁不是因为知道自己要提半级,而是因为知道杨帆要走了。压在身上的一块大石头要搬掉了,但是罗达刚丝毫感觉不到快感,反而有一种屈辱感。人就是这样,当你把一个目标当作对手,努力想去击败对手的时候,突然发现对手强大到自己根本无法撼动。那种痛苦真的太折磨人了。罗达刚自诩才高,要不是当年在山西出事情,如今恐怕已经快提副省级了吧?原本打算在宛陵曲折两年提正厅,结果杨帆这个瘟神一到,足足耽误了自己三年的宝贵时间。对罗达刚而言,人世间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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