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道理,都这种时候了,师风语居然还能心平气和地跟自己说这些,贺九卿真的很感动,也很愧疚,自己当时就跟中了邪一样,根本就控制不了自己。一刀就劈下去了。
这具身体的原主,怕是早就魂飞魄散了。可灵魂深处,还是能影响自己的情感和行为。
对此,贺九卿很是苦恼。若是哪一天自己一个把持不住,强上了师风语。那岂不是要闹得兄弟阋墙?
造孽啊,造孽啊,他活着就像是在造孽啊,老天爷逼着他造孽啊!
贺九卿只觉得心口凉飕飕的,不由自主地就皱起了眉。很快,又有温热的液体流了下来。
“这便是弥散伤得罢?”
师风语用衣袖轻轻帮贺九卿把血迹擦干,长叹口气道:“小九,你这个疤痕,一辈子都去不掉了。你原先模样生得很好看的。”
贺九卿抬眸,恰好能将师风语的面容尽收眼底。眸似星辰,眉匀长入鬓,生得风仙道骨,极其俊美。眉眼都像是比照着画中仙,可又分明比画像还要灵动几分。越是近看,越是款款温柔,斯文温润,端得上是清俊无双。
他又鬼使神差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登时牙齿都咯咯打颤起来。他如今年纪小,以后若是长开了,跟师风语会越来越像!
“九卿?”
师风语蹙眉,轻声安抚他道:“没关系的,二哥不觉得你丑,真的。”
贺九卿勉强点头。
过了片刻,师风语将贺九卿从地上拉了起来,安置在软垫子上坐好。顺手将他鬓角处的乱发拢在耳后,这才温声道:“九卿,那二哥就先走了,我回去便同我兄长说,定然不教你蒙受不白之冤。”
顿了顿,又补充道:“蘅曦君下手素来重,他若是还要责罚,你便传信给我,知道了么?”
贺九卿点了点头,见师风语要走了,忍不住站起身来,追出去几步,唤道:“二哥,二哥!”
“怎么了?”
师风语回头,耐心询问。见贺九卿一声不吭,又笑道:“好吧,那你过来,二哥抱一下。”
闻言,贺九卿眼里立马亮了起来,近乎有些不敢置信。试探着往前迈出一步,见师风语始终微笑着,终于放下心似的,一下子扑了过去。
哭嚎了一声,“二哥!”
师风语微微一愣,随即伸臂虚虚将贺九卿揽在怀里。
“二哥,师忘昔对我很不好,你不在千纵山的时候,他总是为难我。他……他说要活剐了我,二哥……”贺九卿哽咽道。
“没事的,二哥护你。”
师风语还未多说什么,却听外头传来一声冷呵:“贺九卿,你好大的胆子!居然又在背地里撺掇风语!”
贺九卿骤然一听师忘昔的声音,下意识地往师风语怀里缩了一下。
却见殿门外,师忘昔一身玄色道袍,眸色沉得可怕,他微微一错身,露出身后半寸白色衣角。
华笙面容冷峻,发间束着白玉冠,广袖及地,眼里如同碎了九天清霜,就连身形都渗着几分骇人的冷意。
贺九卿膝盖一软,眸子里依稀倒映出先前华笙管束他的场景,头皮猛然一炸,连牙齿都咯咯打颤,赶紧跪好,两手很规矩地放在身前。
“师……师师尊。”
“请蘅曦君见谅,是我央求贵派弟子,无论如何也要先来见九卿一面。”
师风语上前一步,极其有礼地抱拳道:“是在下逾越了分寸,请蘅曦君不要责怪九卿。”
华笙冷笑,身形并不动,只把冰冷冷的目光投向贺九卿:“还不滚过来?”
贺九卿吓得脑袋一缩,不由自主就抬眼望了一眼师风语。就是这么一眼,不知道哪里招惹了华笙,被其厉呵一声:“过来!”
师风语蹙眉,上前一步将贺九卿护在身后,轻声道:“蘅曦君请看在上师府的面子上,莫要再责罚小九。”
“本座管束自己的徒弟,同你师二有什么关系?”
华笙神色淡漠,侧脸睨着师忘昔,冷笑:“师掌门与其每次都针对本座的徒弟,不如好生管教一下令弟!”
师忘昔脸色难看,见师风语站着不动,严厉地斥责道:“风语!你还不赶紧过来?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
“兄长,”师风语拱手道:“我已经问过九卿详情,想来偷盗神器之事,同他并不相干。即便九卿有不对的地方,蘅曦君已经责罚过了。请兄长莫要再为难他。”
师忘昔冷笑:“贺九卿是给你下了什么蛊了?值得你对他这般?还不赶紧过来,跟我回千纵山!”
师风语并不动,似乎打定了主意要护一护贺九卿。
“二哥,你走罢,不要管我了。”
贺九卿小声道,又把目光投向华笙,几乎是带着祈求的意味,“师尊别生气,小九知道错了。”
师忘昔索性上前一步,一手拽住师风语的手腕,往自己身边一拉,冷眼剜着贺九卿,厉声道:“我弟弟风语从小到大清贵无双,岂是你这种奸逆之徒可以痴心妄想!”
同样都是弟弟,师忘昔就是可以区别对待。在他眼里,师风语就是世上最明媚的少年,干净圣洁到不容许任何人玷/污他半分。
而对待贺九卿,则是把他看成脚底的烂泥,茅坑里的石头,乱葬岗中的邪祟,恨不得将之生吞活剥,千刀万剐。
贺九卿垂了垂眸,一时不知作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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