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澍点点头。“麻烦你了。”
那医生抻了个懒腰,“小伙子身体底子挺好的,别的人早撑不下来了。没关系,我也就给你吊了个水,伤口缝了几针,要不了几个钱,已经从你口袋里自己拿了。干我们这行的,不趁着你们昏着的时候把钱拿了,这之后都是扯淡的事。”
樊澍笑了笑,摸到旁边的外套,慢慢穿上。“谢谢。……”
“阿片难戒啊,你身上还有抗药性了,不能再那么吃了,再一次神仙都拉不回来了。”
“我身上这伤医生你也看到了……”
“别叫我医生,我算个*的医生,也没证,他们都喊我陆哥,”邋遢男人说,“你往哪去?你可不能走,救你归救你,太子爷找我要人的时候没人就难办了。”
樊澍摇了摇头。“没关系,反正我没有地方可去。”
“怎么了这是,这么丧。年纪轻轻的,是ALPHA吧?老婆总得养的啊——”
“老婆跟人跑了。”
“豁,这么惨的,怎么了这是?”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忙工作吧,”他点了烟,靠在灰白的床单上吸了一口,“顾不上家。顾不上人心里在想些什么。”
“没人管了,那也自在了啊。”陆哥说,“我也不喜欢人管着。不过我赶上那一茬,不用我自己忙,老天替我收了。”
“我也觉得没什么,自在了,”樊澍慢慢地说,“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老是想他。一想就疼得止不住,止疼药也不管用。”
“哎呀没想到你还是个情种,”陆哥被这当头一盆狗血泼得一脸震撼,拇指一竖刮目相看,“啥也别说了,你爱在我这躺着也成,床位费一天五十,”他拍了拍腿,“不过你得先问过太子爷,只要太子爷说给你口饭吃,那就没问题。”
“太子爷给他饭吃啊——”两个人影一前一后进来,是虎子和大虾,“只不过是用狗食盆装的。”两人也不打话,三两下就把人从病床上扯起来;陆哥好像早已见惯了,丝毫见怪不怪,自顾自地玩手机。
“命还真够大的,那么多芬太尼居然还吃不死你,”矮憨一些的是虎子,“你一只黑狗有药瘾算怎么回事啊,你上司知道吗?”说着踢了他一脚,刚好磕在他腰间的伤口上,痛得他当即跪了下去,四肢着地,“死不了就爬着跟上来吧,虾儿给他扣上项圈,太子爷说要给他一路遛过去。”又抬手对陆哥招了招,“走了啊。”
陆哥半抻了个腰,“等等,哎,他是黑狗啊?”黑狗是黑道上的行话,指的是色调偏黑的警服,因此后来就渐渐用来嘲讽蔑称警官。
“是啊,陆哥,你看你又管闲事了不,要是太子爷知道了,我兄弟俩也不好交差啊。”
“太子爷也闲工夫来管你们这档屁事,”陆哥呸了一口,“那他身上也没穿那身狗皮啊,你们怎么知道的?”
“这小子据说是个卧底,狠着呢,上次差点把易总和我们整个南部大区给弄进去,好在这回撞在太子爷手里。”大虾急忙说,“太子爷要养着他给那些人看着,挫挫锐气,好给那些手长的一个下马威;也是给易总出出气。”
陆哥点头,一脸正经:“那是得挫挫锐气。不过单这么看不像啊,给他搞件黑狗皮套上,不是更威风?”他打开柜子,拿出一件脏兮兮的警服,还有不和标配的大盖帽,“我这正好有一套,上次那个警察丢下来的——,来来来,给他换上,包咱们太子喜欢,一路牵过去威风。”
虎子和大虾都笑了,“哎,还是陆哥会玩,怪不得总是能和太子爷玩到一块去。”
樊澍没有力气,只能任由他们摆布,换上了警服,陆哥拿着盖帽过来,给他扣上,顺手把他嘴上那烟拔了,凑过去的时候低声在耳边说了一句——
“别反抗。”
樊澍几乎连拖带拽地被拖到街上。外头是华灯初上的时候,美食街里亮起花花绿绿的灯,混着厚重的油烟味和刺鼻的香料味道,还有一阵阵滚热的白烟。他走了两步,就被虎子一鞭子抽倒在地上,“爬着走!哪有狗站着走的?”周围人都投来疑惑又惊讶的眼神,大虾叉着腰叫:“看什么啊,没看过人遛狗啊?”人们都发出一阵哄笑。
“跟你们说,这是太子爷新养的一条黑狗——”樊澍才刚站起来,又被一脚踹在地上,“狗就是狗,学人站着是要撒尿吗?!”
周围又是一阵略显高亢和应和的哄笑。
他只能蹲低了身子,四肢着地,浑身又火烧火燎地疼起来,几乎要晕过去。盖帽挡到眼前,遮盖了他大半张脸,像是最后仅剩的一点尊严。他想起陆哥说的话,别反抗。很难得,在这种地方不期而遇一点悄无声息的善良,就能让人觉得这世界还没彻底完蛋。
我能忍下去,他爬过坑坑洼洼又布满油腻水沟的街道,年久失修坑洼不平的地面将裤子及膝处划破,袖子划开,脖颈被往前使劲地拽着,感觉那里的骨头几乎要脱臼。他被拖过街道的时候,要避开很多人的腿脚,也有人会问“怎么了这是?”又一个人急忙地在旁边拉一把,“别管,太子爷的新玩意,看着捧个场就好——”
也有生客会被吓一大跳,几乎像被火烧着一样大叫一声,几乎踮起脚来绕着走。带他的那个熟客笑着说:“怎么了,上回胆子还没练大哪?没事,这里人爱搞些新鲜玩意,不关你的事就当没看见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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