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锦余眨眨眼,有些疑惑地把瓜子塞进嘴里:他熟悉的?
难道是长康?
霍采瑜挥挥手,殿外走进来一个身着靛青色内侍服的少年,怯生生地跪下:“奴婢叩见陛下。”
李锦余越看他越觉得眼熟,愣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不是曾经在他身边的内侍平安吗?
后来为了在霍采瑜面前刷仇恨值, 他和平安一起演了一场戏, 佯装将平安直接赐死, 其实后面把他调去了御膳房。
再之后李锦余身边的内侍换成了长康,就把平安完全忘在脑后了。
平安就是董吉祥的弟弟?
李锦余对上霍采瑜带着些笑意的面容,顿时有些心虚地笑了一声:“这人是谁,朕不认得,朕的平安已经被杖毙了。”
打死都不能承认当时自己是在演戏!
否则前面刷了那么久的仇恨值不就都前功尽弃了吗!
霍采瑜神色不变,似乎早有预料,点了点头,指了指下面跪着的平安:“臣调查得知,平安便是当初内官监从东马集区拉来的人,询问后确认平安确实是董吉祥的亲弟。”
他顿了一下,神色忽然变得严肃了些,“若陛下认定平安已死,那此人必然是冒充,妄图欺上瞒下,已经犯了欺君之罪,臣立刻就将他处死。”
李锦余瓜子差点撒了:“……等等!”
总觉得霍采瑜偶尔会有点不对啊?
说好的明君怎么动辄暴躁?
他当然不会让平安被处死,但是现在不处死平安就得承认他当初是在霍采瑜面前演戏……
啊!
早知道平安还有这个身份,他当初应该换个人来陪他演戏的!
霍采瑜目光中的笑意愈来愈明显,看着陛下强自撑着不肯承认、又不忍心把锅推给平安时抓耳挠腮的样子,眸中情意险些直接表露出来。
“陛下,当初为何要在臣面前演这么一出戏?”
李锦余动作一僵,干咳了一下:“朕不懂你在说什么。”
霍采瑜点了点头:“那此人果然是冒充顶替……”
“啊啊啊!”
李锦余一把抓住霍采瑜作势要挥出去的手,咬了咬牙,最后还是可怜兮兮地承认了,“朕当时就是……想吓唬吓唬你。”
霍采瑜目光落在陛下抓住他的手上,微微有些疑惑:“吓唬臣?”
短短的几个动作间,李锦余已经想到了搪塞过去的理由——肯定不能说他是故意想刷霍采瑜的仇恨值,既然残暴的形象保不住了,那就往任性、自私、心胸狭隘的方向走!
“朕看你年轻有为、相貌英俊、身手不凡、学识渊博,便有些不忿。”李锦余拉出一长串褒奖词,然后特意强调道,“所以想看看你被朕吓得面如土色哭唧唧的样子。”
对霍采瑜来说,这段话最有价值其实是陛下对他的评价——陛下心中当真觉得他有如此优秀?
至于其他的……
看着陛下乱转的眼睛,霍采瑜知道他的陛下说嫉妒绝对是口是心非。
父亲还在时,他接收到的羡慕妒忌目光不知凡几,一眼便能察觉到对方对自己是真心实意的钦佩还是话里藏针的嫉妒。
他的陛下夸赞他的时候,眼睛中像有一轮明亮的太阳,熠熠生辉,纯粹得没有一丝阴霾。
霍采瑜心都要被软化了。
生怕把陛下逗得太过火,霍采瑜放过了他,没有继续追问:“陛下若确认无误,臣就带平安去找董吉祥了。”
李锦余目光这才转到下面跪着的平安身上:“平安,你想回家吗?”
平安跪在那里老老实实不敢动,没想到陛下竟然会询问他的意见,怔了一下,大着胆子抬起头,正对上李锦余清澈的眼眸。
他迟疑了一下,小声道:“奴婢是宫里的人,按照律令是出不得宫的。”
宫里的宫女和内侍,只有到了很大的年纪才能被恩准出宫;而皇帝、皇后等重要的人周围伺候的宫人为了避免泄露宫里的消息,到死也只能呆在宫里。
平安之前在李锦余身旁伺候过,按理来说一辈子都只不能离开这座华贵的囚牢。
李锦余当然不在意这个:“你若想回去,朕就放你回去。”
他真正核心的秘密都自己捂着,其他的秘密也算不得秘密。
平安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鼓足勇气:“若陛下开恩,奴婢、奴婢还是想回家。”
尽管他年幼时候就被带进宫里、父母音容笑貌都有些模糊不清;尽管他已经挨了那一刀,日后不能娶妻生子、绵延香火;尽管他除了在宫里伺候人的本事之外别的都不会……
他还是想回家。
那是他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嬉笑怒骂不必看人眼色的地方。
若是从前的陛下,他打死也不敢把话说出口——陛下喜怒无常,谁知道这么问是不是考验宫人的忠心?
不忠诚的人自然没有活着的必要。
但不知什么时候起,他们的陛下脾气好了、笑起来温柔了,也不再随手杀人了,还整顿了皇宫里的不少阴暗。
虽然平安平日里是个锯嘴葫芦,但心里其实慢慢有了盼头。
若只要认真做事就能保全自身、就能出人头地,那活在宫里似乎也没什么难熬的。
谁曾想,已经几乎记不清相貌的兄长竟然有本事请陛下找到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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