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队,到你了。”
程文明一反之前嘻嘻哈哈的样子,很认真地说:“东岸河滩坟地多,大桥南北5公里内没一个住户,离河堤最近的居民区至少三百米,走访询问没任何收获。搜寻情况与王大在西岸差不多,钓鱼下网的痕迹不少,血迹没发现。就算有,前几天下过雨,也被泥水给冲没了。”
这些前期工作跟大海捞针差不多,极可能是无用功,但不能不去做。
韩博想了想,抬头问:“技术中队有没有消息。”
王解放从高长兴手中接过香烟,苦笑道:“韩局,你去年从703带回来的现场勘察规范没能用上,被害人死亡时间较长,尸体重度腐败,手脚皮肤已呈手套状脱落。腐烂了,泡烂了,指甲里根本刮不出什么。”
“尸检呢,今天有没有解剖?”
“本来打算今天安排法医小许解剖的,小许从来没解剖过腐败如此严重的尸体,心里没底,不知道剖开之后里面是什么样。局里正在与市局刑侦支队协调,打算请刑侦支队安排一位经验丰富的法医过来解剖。”
王解放点上香烟,补充道:“不过有一点他可以确认,死者左腹部三个口子为锐器伤,绝对不是一般溺亡。”
面目全非,身份不明,这个案子怎么查?
昨晚下河捞尸体,搞一身尸臭,直到现在嗓子眼里仍难受,程文明一肚子郁闷,老毛病又犯了,冷不丁爆出句:“我一眼都能看出来,这用得着他说么!”
老法医退休,新来的法医不敢解剖这样的尸体。想请人民医院的外科医生帮忙,结果人一看照片,见尸体腐败成那样,嫌臭,给多少钱都不干。
一个县公安局,竟然连最基本的尸检都做不了,想想是够丢人的。王解放摸摸鼻子,跟没听见一般什么没说。
一点头绪没有,同志们情绪焦躁,很正常。
韩博合上笔记本,故作轻松笑道:“刚才是总结一天的工作,接下来畅所欲言,谈谈各自对这起案件的看法,然后一起分析分析,看能不能确定几个方向。王大,还是你先来。”
“韩局,我感觉这具尸体很蹊跷。”
王解放猛吸了一口烟,抽丝剥茧地分析道:“小许说水中尸体形成腐败巨人观,死亡时间应该有7至10天。现在天气不算热,尸体沉下去到浮上来,最多十几个小时。柳下河是重要航道,船来船往,两边有那么多人钓鱼,如果早浮上来不可能直到昨晚才被发现,这是其一。其二,以前我们柳下河地区没小龙虾这个物种,这几年越来越多。今天在河边搜寻,一个老头用一块猪下水,绳子拴着扔到河里,过三五分钟一提,几只甚至十几只小龙虾夹着猪下水不放,把猪下水当食物。而程队捞上来的尸体虽高度腐败,体表却相对完好。在水里泡那么久,小龙虾为什么不吃,黑鱼不一样是肉食鱼类么,这解释不通啊。难道凶手先把尸体泡在其它地方,直到昨天晚上才扔进柳下河?”
“怎么可能!”
程文明冷哼一声,斜看着他说:“我捞的时候摸一把掉一块烂皮,要是凶手昨天或前天把尸体转移到这儿,尸体早不成样子。”
王解放不仅没跟他计较,反而顺着他的话茬说:“所以只有一种可能,凶手采取过防止尸体上浮的措施,结果人算不如天算,出了什么意外。或当时比较匆忙,措施不够完善,尸体在几天后浮上来了。”
行家一开口,便知有没有。
韩博暗赞一个,托着下巴,紧盯着对面墙上的辖区地图笑道:“如果真是这样,对我们接下来的侦破不是什么坏事。因为确定上浮时间,相当于圈定抛尸范围。现在不是汛期,也没刮台风,河水流速就这么快,尸体不管是从南往北漂的,还是从北往南漂的都漂不出多远。”
“韩局说得对,我们可以考虑缩小纵向摸排范围,往东往西扩大横向摸排范围,及时调整部署,或许能有一点收获。”
“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韩博起身走到地图前,指了指南北两个船闸:“现在我们无法确认凶手在抛尸时有没有采取过防止尸体上浮的措施,把柳下河水抽干,看看河底有没有装尸体的编织袋或拴尸体的绳索不现实。并且就算可确认凶手采取过措施,一样存在一些偶然因素。比如原来抛在江南,一条船在江南抛锚的,恰好勾住装尸体的编织袋,船装完货或卸完货启航,经过几道船闸,横渡长江,把编织袋稀里糊涂拖入柳下河,然后又因为偶然因素掉入河底。”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这种情况听上去不可思议,事实上完全有可能发生。
在柳下河航行及抛锚的船只太多,柳下镇是重要码头,最忙的时候船靠不了岸,在河里并排着一艘挨着一艘,船底下勾住个什么东西再正常不过。
韩博顿了顿,接着道:“不管基于哪方面考虑,我们都要搞清楚近期有多少船只从柳下河大桥下过往。航行区间在两道船闸内的,要安排专人负责搞清楚。航程较长必须过船闸的,两个船闸管理所应该有交费记录。此外,航道沿线的交通管理部门和水上派出所,应该有各自辖区内货运船只的登记资料,大船一样有牌照么。总而言之,我们不是要缩小范围,而是要扩大范围,把网洒大一点才能有收获。”
河上的事,整天在河上跑的人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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