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急,做外贸公司跟做中间商差不多,等把手头上事忙完,我就同吴经理、孙经理一起带样品出国参加展会。”
吴经理和孙经理是高薪聘请的外贸人才,一男一女,全40多岁,全从“中字头”公司跳出来的,一位以前在美国常驻过,一位曾常驻过法国。包括妻子在内,丝绸集团北京分公司做外贸的就他们三个人。
隔行如隔山,给不了建设性意见,正准备换个话题,一个多星期没联系的程文明突然打来电话。
“韩局,说话方不方便。”
声音比之前更疲惫,不过疲惫中带着几分兴奋,难道有好消息,韩博把空调风机调到一档,笑道:“方便。”
“线接上了,前年12月份中旬,他们在海港市南齐县大王镇三河村弹过棉花,在村里的情况跟在我们南港差不多,暂时没其它收获。我让小魏把车开回去了,买了一辆自行车,从明天开始我一个人查。”
线接上是好消息,能不能顺着线查清邹某及被害人小红的身份真两说。
弹棉花,四海为家,今天在这儿,明天去那儿,这条线能断一次同样可能断第二次。
他出来近两个月,在最热的天一个乡镇一个乡镇跑,跑遍整个宁城市十几个区县。之前没感觉什么,现在赫然发现他有多么辛苦,能取得这个进展有多么不容易。
韩博不是欣喜若狂,是愣住了,愣好一会儿才凝重地问:“为什么让小魏把车开回去?”
为什么,因为开销太大!
刚开始请派出所帮忙,好说话的派出所发几根烟就行,不太好说话的要请人吃饭。一个县的派出所“同气连枝”,你不可能请这个不请那个,一天请一次客,一天几百块,谁受得了?
跑到第二个县时不再找同行帮忙,自己开车一个村一个村转,一个乡镇同样只需要一两天,算下来只要花一点油钱。
跑得地方多了,油钱越来越多,车要保养,两个人要住宿吃饭,这么下去一样不行,只能想方设法节省经费。
买辆自行车,一个村一个村转,不亮明警察身份,跟老百姓说是出来找妹妹的,虽然辛苦一点却能省钱,剩下的一万多可以维持很长一段时间。
不过这些话程文明是不会实说的,故作轻松地笑道:“海港农村不如我们南港,大多行政村不通公路,警车开不进去,骑自行车反而方便。”
一个人骑自行车在人生地不熟的农村转,简直难以想象。
韩博五味杂陈,低声问:“骑自行车,亏你想得出来。”
“骑自行车怎么了,不是有个女作家一个人在非洲大沙漠骑自行车旅游么。我在国内,在省内,我程文明难道连一个女人都不如?”
“三毛,台湾的。”
“对,就是三毛,韩局,骑自行车而已,就当运动。”
别人职务越来越高,他职务虽然没变权却越来越小,从责任区刑警队长变成分局刑警队长,再从分局刑警队长变成只有两个兵的小刑警队长。
曾经比他职务低的王解放成了刑警副大队长,归家豪高升,连小单、高亚丽、王燕、陈猛和安小勇这些曾经的地方编民警甚至职工都混得比他好,反差太大,换谁心里也不是滋味儿。
他刚开始或许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出来查,随着经费越花越多,随着局里对分局刑警中队的人员大调整,他心理绝对发生了巨大变化。
他一定是想顺这条线查清邹某二人身份,进而搞清楚案件真相乃至抓获凶手,想以此证明自己并非一个草包。
他知道分局警力紧张,非常清楚一回去就出不来。他甚至会认为领导同事把他的行为当成一个笑话,不查个水落石出,不干出一点成绩他是不会回去的。
总之,他已经把自己逼得退无可退,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他是一个好刑警,不是一个好刑警队长,韩博暗叹了一口气,苦笑着问:“知道三毛后来的情况吗?”
“不知道,她怎么了?”
“死了,自杀,用丝袜上吊的。”
“韩局,你别开玩笑了,别担心,我没疯,上有老下有小,我还没过够呢,我怎么会跟她一样。”
“你还知道你上有老下有小,总这么下去,你老婆孩子要不要了?”
能不能翻身在此一举,程文明决心已定,若无其事说:“韩局,我才出来两个月,良庄建筑站那些瓦工木工出去多长时间,哪个不是年头出去年尾回家。家里安排好了,我经常打电话,没事的,真没事。”
“局里呢,别忘了你是党员,你是刑警队长。”
“我就是因为这事给你打电话的,帮帮忙,韩局,只有你能帮我。分局尊重你的意见,张局和政委一样尊重你意见,只要你说没问题,局领导就不会有意见,就不会命令我回去。”
一个大男人被逼到这个份上,韩博非常心痛,提醒道:“程队,专案组不光你一个人。”
“韩局,我知道局里现在有钱,可是有钱不等于有人。再说这个案子不光是我们思岗县公安局一家的,你在,局里或许会派人来一起查,关键你不在。”
局里警力紧张,他这番话有一定道理。
更重要的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说服局领导让他继续查查没问题,请局领导在一个已经花掉十几万经费的案子上再投入人力财力不太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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