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不让你走就是耽误你前程。再说你去国外担任警务联络官,同样是在替省厅露脸。几十个联络官,大多是从公安部机关出去的,只有几个是从沿海省市的公安厅局抽调的,西南省份,乃至整个西部地区,你是第一个。”
“替厅里露脸,还有这一说?”韩博忍不住笑了。
“怎么没有,你想想,林书记和张厅长经常去北京或去其它地方开会,跟兄弟省市的公安厅局长坐在一起聊起这事,是不是很有面子?”
冯朝阳觉得很有道理,不等韩博开口便禁不住笑道:“韩局,别说林书记和张厅长那么大领导,我跟兄弟市局领导聊到你,我脸上都有光。”
“哪有你们说得这么夸张。”
……
说说笑笑,等了大约五六分钟,两辆警车从后面缓缓开了过来,很有默契地停在冯朝阳开来的车后。
他们开着大灯,韩博看不清警车牌照,甚至看不清车型,只看见三个身影迎了过来,车门从外面被拉开,一个戴着手铐的嫌疑人被塞进轿车,押解他的两个民警则冒雨跑回警车上。
“杨勇同志,受委屈了。”
久别重逢,韩博很高兴也很歉疚,眼前这位是被自己硬送上法庭的,为再次穿上警服他付出那么多,直到现在仍在坚持,过去一年多他执行过四次非常危险的贴靠任务,等会儿还要以嫌疑人的身份去看守所继续当特情。
“不委屈。”可能跟长期执行贴靠任务有关,杨勇看上去不再像警察,话也比以前少了,但能从眼神中看出他此刻很激动。
特情有好多种,贴靠的对象也不同。
他是最值得信赖的特情,所贴靠的全是最危险的毒贩,真正的出生入死,可以说他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对人民警察事业的忠诚。
法律法规是死的,人是活的。
韩博不想带着遗憾甚至歉疚离开贵省,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和一次又一次权衡,直到回东萍的当天才下定决心给张副厅长打电话,考虑到涉及到很严肃的人事问题,前天晚上甚至给政法委林书记打电话求情。
领导很帮忙,事情总算有了眉目。
韩博紧攥了下他的胳膊,从段副总队长手中接过一份文件,凑在车灯下面念道:“各市(地区)、县(区)人事局,省直各单位人事(干部)处:《公务员法》施行以来,我们陆续接到一些地区和部门来函,询问机关事业单位中被判处有期徒刑宣告缓刑的工作人员如何处理等问题。经研究,现提出如下处理意见,请按照执行。关于行政机关公务员,(含公务员法施行前参照、依照公务员制度管理及参照公务员法管理单位工作人员,不含工勤人员),在2006年1月1日公务员法施行前被判处缓刑期满、仍安排在公务员岗位上工作的人员,经考核符合公务员条件的,予以登记为公务员,待遇按有关政策规定执行;不符合公务员条件的,予以调整到事业单位工作……”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
杨勇欣喜若狂,生怕听错,急切地问:“韩局,这是什么文件?”
“组织人事部门今天下发的《关于被判处缓刑的机关事业单位工作人员有关问题的处理意见》,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不是针对你一个人,省里不可能专门为你杨勇下发一份文件。”
韩博放下文件,感叹道:“你这样的情况全省有不少,现在有了公务员法,之前的事总要有个了结。必须承认,党委政府真是最有人情味的雇主,不是给机会给出路,这跟既往不咎没什么区别。”
“谢谢韩局,要不是您帮忙我也没这个机会。”
“别谢我,能重新穿上警服一是要感谢好政策,二要感谢你自己。如果当时破罐子破摔,没主动要求执行后来的一系列任务,现在就不符合‘仍安排在公务员岗位上工作’这一先决条件。”
他一时糊涂,犯下大错,为了弥补付出多少,简直是在拿命拼,常常说“知错能改就是好同志”,但想真正做到这一点谈何容易!
冯朝阳暗叹口气,拍拍他肩膀:“杨勇同志,好好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还有件事要说在前面,你之前所犯的错误,对我们东萍市局尤其刑侦部门影响很大;后来又执行过几次很危险的贴靠任务,这也决定了你恢复公务员身份之后不适合继续留在市局工作。”
“冯局,我只要能当警察,随便调到哪儿都没关系。”
“好。”
冯朝阳点点头,扶着椅背笑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别人想去省厅没机会,你小子居然以这种方式去省厅工作。从现在开始,你是省厅禁毒总队的人了,接受段总队领导,服从段总队指挥。”
“是!”
“别高兴的太早。”让一个本应该被开除公职的人继续当警察不是没条件的,韩博提醒道:“杨勇同志,调到禁毒总队之后你不再是侦查员,而是情报员,至少要执行两年收集情报的任务,且不能跟亲人透露你已经恢复警察身份,甚至连跟亲人团聚的机会都不多。”
“不就是两年么,别说两年,三年四年都没关系。”
这不是一件小事,韩博再次提醒道:“你再考虑考虑。”
“韩局,我不用考虑,我不会错这个宝贵机会的。”
“好吧,段总队,杨勇同志就交给你了,我和冯局出去透透气,你们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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