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行进至一处山路,此时夜幕已至,然还需一个时辰才能抵达下一处客栈。
山间寂静,仅有虫鸣,风声隐隐绰绰,撩起车驾前段的风铃流苏,在石壁间来回游荡。
风中似有一瞬间隙,遂渐渐纷杂破碎。很显然,风来之处,出现了不该有的东西。
花家武侍纷纷拔剑而出,天罡十二卫齐齐落在车驾周围,严阵以待。
如此情境,花冬青也顾不得什么颜面问题,直接掰开隔板:“有人。”
沈翎躺在一旁睡着,薄被掩了半张脸。越行锋往小窗外一瞧:“需要我帮忙么?”
花冬青看了看沈翎:“不用了,你留在这里。外头的事,交给我。”
待隔板重新合上,越行锋对边上的人道:“你说得对,那些人还真按捺不住,来得真快。”
薄被里的人好似听见,又似没听见,把头埋得更深,彻底瞧不见脸。
车外刀剑声起起落落,偶有“嗖嗖”轻音,极为干净利落,是花冬青出手了。
越行锋对花冬青的武功了若指掌,摇头道:“他们可真下血本,来的都是高手,冬青这招”恨雪”想必很久没用过了,不知用得可否顺手。”
薄被里的人形全无反应,只缓缓揭开一道缝,往窗外一瞧,又缩回被中。
越行锋支颐看着人形:“你就不能说句话么?说句话能死么?窝在这么一处小地方,很委屈你么?我说你平时是不是都不爱说话,真会把人活活给闷死。”
这时,外头响起花冬青的声音:“去死吧!混蛋!”
“啧啧啧,开始骂人了。”越行锋从毯子下边抽出一柄长剑,“看来她扛不住了,我出去帮忙,你好好等着。”
“你去便是。”薄被里传出冷冷的声音。
“终于说话了,难得啊难得。”越行锋的尾音尚在车内,人已经闯了出去。
刀剑声倏尔急促,惨叫声不绝于耳。听花冬青说:“你出来做什么!快给我回去!”
薄被里的人冒出一双眼,静水无波,伸了伸手脚,动动筋骨。很快地,车外又是花冬青的声音:“糟了!人过去了!别帮我!去救沈翎!”
一阵疾风灌入车舆,一只臂膀连人带薄被一并捞起,瞬间闪出车外:“走!”
一声令下,刀剑零落散乱,山间顿时寂静如初。
*
轻履如风,“唿唿”衣袂扬起,片刻之后,便至一处山头。
黑衣人将薄被放下,笑着揭开:“你成为花家之主又如何?那群废物,不堪一击。”
一只手飞快探出,二指如电掣一般撕去黑衣人的面罩,音调清冷平淡:“果然是你,柴石州。”
柴石州指尖一抖,却稳稳定在原地:“怎么,在京城坐不住了?沈少将军。”
沈翌鲜少穿着青衣,今日立于夜风之中,颇有几分清俊之态,和风一道,身线柔情入骨。在一些人眼中,这种风情,称之为“姿色”。
淬了寒冰的眼眸,映出柴石州的轮廓,被刀剑长年累月磨出薄茧的手,一把扼住石州的咽喉。他不还手?沈翌皱眉:“你以为,你能敌得过我?我绝不会让你伤害我弟弟!”
桃红色的薄唇含着微不可察的笑,俊眉清和:“我很佩服你的胆识,比你踏平西临那时,更为佩服。罪犯欺君?想不到沈家的人也会干这种事。昭国公他老人家知道么?”
沈翌冷声道:“我爹他不必知道。况且,只要没有证据,就没有人能定沈家的罪。要带走沈翎?想都别想!”
冷冷的声音,在初秋的风中,似如冰湖光滑如镜。
柴石州听着微笑,又徐徐合眼,对沈翌点头:“哦,那好。我们就谈点别的。沈翌,我就不相信你来此只为阻我。我听得很清楚,你想跟着沈翎,依我看,你是想利用你的亲弟弟……是么?”
沈翌依旧冷面,眼角眉梢纹丝不动:“这是我沈翌的事,与你无关。”
柴石州睁眼看他:“无关就无关罢。不过我想,你我的目的都差不多。既然如此,不如合作,各取所需也是相当不错。”
“妄想!”沈翌刚一低喝,柴石州的手已摁在腕间。
“我很欣赏你,真的……很欣赏。”柴石州音色悠然,如是从深处隆起一个瑰色山峦,山顶云色缭绕,似在谁人心上。
“不需要!”沈翌一掌将他推开。他身为昭国公之子,何须柴家的欣赏!
柴石州低头注视着手掌,似乎掌心还留有一丝余温,微微一笑:“如果我一定要带走沈翎,你不一定阻得了我。”
沈翌抬掌起势:“不妨一试。”
柴石州的实力,无人知晓,即便曾听沈翎提起夕照楼之事,仍不能断定他的深浅。沈翌只知道,必须阻止他,必须保护沈翎,不惜一切!
世间上的事,有的早已注定,就像这场搏斗。
沈翌不曾与柴石州交手,故而留有余地。当他发现对手的实力超乎想象,他已来不及用上所谓的杀招。
柴石州的动作很快,虽略逊于越行锋,但要胜过一个沈翌,还是绰绰有余。
然而,即便是败,沈翌亦是从容不迫,一招一式极为冷静,丝毫不乱,明知是无谓之争,仍然决意战下去。
只见柴石州掌风忽变,突成退势,如游蛇流窜不定,霎时弹出一颗黑色小丸,沈翌躲闪不及,竟让那颗小丸没入咽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