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石州向来以风雅淡然示人,从不轻易显露真实心绪。然而今日,眼前此人的出现委实在他掌控之外、意料之外。回想起方才与之交谈多时,竟未有丝毫起疑,不禁自叹疏忽。
看此人安然无恙,柴石州自是发问:“你不是中毒将死?即便商隐耗尽修为也无法救你,我暗中探过你脉象,确是如此。若非商隐真的……不对!从一开始,你根本就没中毒!”
越行锋听他说着,隐隐有些犯困,心想着速战速决:“当然没中毒。那种毒要是像我那样勐灌下去,只怕比白卓死得还快。”
柴石州轻笑道:“连商隐也愿意与你一同演戏,难道他不知道你是什么人?”
越行锋当真打起哈欠:“正是因为他知道,所以才配合。不像某些人,从入谷至今成天搞些小动作,闹得是鸡飞狗跳。”见柴石州看过来,趁势道,“诶,说的就是你。我说你啊,也真够阴的,给个解药也不亲自动手,还劳烦一个老人家代劳,你有脸吗?”
听他一字一句说得起劲,柴石州才不愿浪费这个时间。他既然扮作那人来此,定然是为了理清前后缘由,如今全都知晓,那么他的下一步,自然是……
山风依旧凛冽,越行锋虽是说得轻佻,看似自负地游目四方,然他的余光始终没有离开柴石州。见他脚后跟一起,即刻抽出长剑。
然,几乎同时,柴石州亦拔剑相对:“你很快。”
“彼此彼此。”越行锋吊儿郎当地提着剑,还想着商量,“其实这一架,实在没什么好打。我就是想抓你回去,让你歇一歇,别太抗拒。”
“越行锋,你低估我了。”
此话一出,一道剑风比尾音更快一步,以风驰电掣之势掠过越行锋肩畔,且在两步之外稳稳停步,纹丝不动。
对他剑术的认知,尚且停留在夕照楼那日。方才杀机一现,越行锋移步避开,方知柴石州口中的“低估”确是事实。往深了想,也没什么值得意外的,混迹江湖十多年,以他家的势力,寻遍名师绝非难事。
越行锋缓缓执剑起势,眼底闪现少见的光芒:“想不到喜欢放水的人,不止我一个。”
柴石州毫不掩饰他睨视众生的优越感:“你说的对,这一架没什么好打。我想,你直接放我走,也许好一点。”
“玩出个烂摊子也想走?”越行锋起步时甩出剑花,凌空跃起,顺势把剑花推出去。
“你阻不了我。”柴石州冷冷一言,正面迎上那迅速开绽的剑花。
不到十招,越行锋深知此次是半点水也放不得,柴石州的剑速不在己之下,稍有不慎,那绝对会出事啊!
一时之间,两人竟是不相上下。身负“一剑绝景”名号的越行锋居然寻不出他的破绽!若换了平日,即便是高手,十招之内,必出破绽。但,眼下已经三十招了。
越行锋剑行洒脱,柴石州招招缜密,完全不同的路数,打了个难解难分。倘若两人一同联手,不知是何其骇人。
百招之后,越行锋渐渐有了上风之势,而柴石州也意识到再这么下去,自己将半点好处也无。虽然越行锋是个不错的对手,这般打着也过瘾,但眼下很不是时候。
这时,越行锋在纵横剑气中寻得一丝破绽,毫不犹豫快攻过去。哪知柴石州蓦地把剑一收,拂袖间飞出十数根细针状暗器!
剑势已出,收回时终究慢了半拍。越行锋尽速避开暗器,却仍是在手背擦出一道口子。
待越行锋落地,那位暗箭伤人的猥琐公子,早已跑得无影无踪。
越行锋叹了叹,低头检视伤口:“居然没毒?真是太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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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夜色返回烟未阁,越行锋远远就见那头有人跪了一地。
最前边的那个人,不用辨认就能猜出是白翔那货。看他那副德行,便知当时跪得有多么自然、多么利索。
再往边上瞧瞧,只见花冬青跟在商隐身边,却不见沈翎几人。但看花冬青的神情,他应是无碍。越行锋推断,大致是沈翎松羽回去养伤,沈翌便随行保护。
目测会是一场好戏,越行锋决定不动声色地站在后边,专心看戏。
白翔浑身发抖,声泪俱下,字字句句都在控诉柴石州是多么卑鄙、多么无耻,是如何如何诓骗他一个大好青年误入歧途,再如何如何诱使他犯下滔天大祸,还祸及众位叔叔伯伯弟弟妹妹……那演技逼真得令人动容,动容到令人作呕。
总而言之,是他白翔年少无知,着了奸人的道,伤了各族之间多年的感情。
未等身后那群墙头草争前恐后表明心迹,商隐便问他一句:“他是你父亲,你为一己私利而弑父,你以为我容得下你?白翔,这已不是你白家的家事!”
一句威吓,把白翔吓得够呛,弑父这等天理不容的事,若传了出去,只怕他这一辈子都无法立足。他朝四周看看,隐世各族现下齐聚,这事大致算是传出去了。
“他、他不是我父亲。”白翔颤颤巍巍地道出这句,额前的冷汗多了一层又一层。他脑子乱成一团毛线,自以为单纯地想,只要不是弑父,一切都好说。何况本就不是自己下的手,如今更不是父亲,自然能脱得开一些关系。
“白卓不是你父亲?”商隐暗忖着,心说这白翔不知担当,竟然捅出这种事,在场人众太多,白翔又不分轻重,此时胡言乱语,恐怕……商隐正欲出言阻止,可惜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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