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怖的是,大崇朝野上下对此事一无所知!
身为昭国公的沈恪从未提过半点风声,沈翌也不曾说过,一丝风吹草动也无,穆元也做得太过滴水不漏。然朝廷三五年会下派官员替换,同时引旧官员升迁,如果穆元那群人早已控制了这些地方,那么大崇官员只怕是……
沈翎打了一个寒颤,顿时忆起从南越归来的官员,他们的身体都不太好。
如今看来,这个“不太好”的确是很不好,也不知他们如何被人控制,从而导致返回京城后,不说一个字。
对于穆元对越行锋的穷追不舍,沈翎恍然大悟。
南越的事,压根不是什么烂摊子,而是穆元摆好了一局棋,要越行锋回来按部就班地取胜。穆元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只是个长老,而越行锋拥有王族血脉,能一唿百应。
仿佛血液在体内凝固,沈翎痴愣愣地定在那里,不由握紧了拳。
今日入城,车队的行进速度似乎放慢不少。沈翎的腿伤好了大半,便踏出车舆问人。
哪知一把头探出去,他就呆住了。这是什么情况!
城中百姓黑压压地跪了一大片,且是分跪在大街两侧。凭沈翎的记忆,这种事通常发生于帝君出巡、或将士凯旋,但是现在……是在恭迎谁?穆元?
沈翎不禁去想那日对穆元说的话,究竟是他想复国,还是他想助越氏复国……疑惑。
穆元接受众人跪拜,脸上闪过一丝诡笑,转瞬恢复平和无状。
沈翎默默退回车舆,当是什么也没看见。
*
马车骤然停顿,沈翎揭开一角帘布,朝外头看……惊呆了。
这是……宫殿?是的。若没猜错,此处便是南越王宫,昔年付之一炬的南越王宫。
他们真有钱。沈翎这般叹着。
经过宫门,两侧青壁上浮刻的王族图腾,使得沈翎不由自主握住胸前的指环。
这些,都是穆元的杰作?暗中占领城镇,安插南越军队,再重建南越朱雀宫……想起越行锋说过的某句话,还当真不能小瞧他。
马车在王宫里兜兜转转,终在一座八角楼阁前停驻。
沈翎探出身子,见楼阁上挂着一块古朴的木刻牌匾,上边是修长篆体:十知阁。
十知?是哪十知?知人知面不知心?还有哪些?
想得正欢,手持虎头金钩长杖的穆元已在眼前:“下来,随我入阁。”
虽不知这是什么地方,但沈翎进入的一瞬间,便觉此处阴气森森,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被拎着,时时刻刻挠得心底发毛。
并不十分敞亮的走道两侧,分列不少黑衣人,沈翎从他们的眼白判断,他们是影魅。
此处的影魅虽衣着与以前见过的那些相同,然眼神与气势,皆胜过那些百倍。所以,穆元带出去的那些全是垃圾,留守南越的才是精锐?虽说不算本末倒置,但实力差距如此之大,是为了迷惑外人,还是另有考量?
盯了一位眼白兄稍久,那眼白兄立马回瞪,那个气势,令沈翎不禁想倒退两步。
“走快些。”穆元在前边催促,而身后的大门也徐徐关上。
“哦。”沈翎腿伤初愈,但也不算大好,无力感还是有些,走起路来仍是一瘸一拐。
“进来。”穆元举杖一挥。
不知他摁到哪里,前边的叶纹木门竟自动开启,里边是火光通明,暗绿的色泽给人一种压迫感,如祭坛一般的陈设,让人感觉身处异世。
沈翎脑子一嗡,骤然想起方才走了相当一段时间,然而进入楼阁之前,从外观上看,楼阁的宽度不过四五丈,那么刚才走过的悠长距离,又是怎么一回事?是错觉?
不及多想,沈翎已随穆元踏入其中,在他面前的是九位老者,他们的衣着皆与穆元大同小异,也就是说,他们也是南越长老。
九位,加上穆元,整整十人。所谓“十知”,便是指他们。
扫过那九位的脸,沈翎顿时觉得穆元真是一个和蔼可亲的老人家,眼前这九位老兄,个个都像是追债未遂的模样。
“就是他?”站在中央的老者发话,看他发须皆白,应是其中年岁最高。
“是,他便是沈翎,少主定会为他而来。”不可一世的穆元,对此人恭恭敬敬。
那名老者不屑道:“当真是南越之耻,居然是一个男子。若是这般,待日后少主归来又有何用,南越仅余一脉,只怕又是后继无人。”
沈翎听着直想犯困,心说越行锋本就是喜欢男人,难不成你们还想把他掰直不成?小心没掰直,先给掰断了。
话说南越后继无人,沈翎只得“呵呵”,看这十位的架势,恐怕就算没有越行锋,他们也能将南越搞得风生水起有声有色。他们执着于越行锋,搞不好是十人嫌争位麻烦且有伤和气,所以才让越行锋回来坐着,也好对南越子民有个交代。
此时,有另一人想当然地说:“只要少主肯回来,就不怕后继无人。来日方长,谁说少主不会为了顾全大局,而迎娶一名女后。”
女后?沈翎差点笑出声。
不知为何,沈翎对于越行锋可能娶女后一事,是一点也不担心,他似乎听到越行锋的声音,似乎那人比他笑得更难以克制。
“你笑什么!”白胡须老头一震青木长杖,对沈翎吹胡子瞪眼,好似他犯了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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