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起那时他哭喊着晕厥在那具躯体之上,乐渊笑了:“他死了。我只救了你一个。”
沈翎黯然笑着:“这不是你第一次说这种话。有意思么?”
乐渊轻易维持着笑意:“他中毒了,是我亲手下的毒。你也看见了,何必自欺欺人?”
沈翎轻哼一声:“毒,算是什么?有什么毒可以成为花家的障碍?”
“那花家必须有人活着。”乐渊的声音越来越轻,而他眼前的人却愈发清醒,这是他想看到的表情,惊惧、无措、绝望……“你觉得花冬青还活着?呵,我只知道,我的人从万花深潭救出林喻。”
“你去了画岭!”沈翎感觉自己在颤抖,不可抑制。如若他救出林喻,就必然冲破画岭所有禁制,那么,画岭内外的武侍……难道!
“不要再想了。好好留在宫中,留在我身边,一生无虞。”乐渊轻轻地将沈翎拥入怀中,每一分力道都极尽心力,生怕一用力便会捏碎。
身体虚弱并未影响沈翎的意识,当埋进那人濡湿的衣襟,胸口的空虚,令他神魂一震。
用尽全力,将乐渊抵开一小段距离……果真,不见了!
沈翎抬眼看他,清澈的眸子顿时疾风骤雨:“我的指环,还给我。”
乐渊勾唇一笑:“我扔了。染了血的东西,很脏。”再度搂了他,“不过是指环,你要多少个,我都可以给。不妨告诉你,今日早朝,父君已封我为太子。”
还以为帝君会顾及朝臣而放缓此事,没想到该来的还是来了,说不定是用越行锋的命,削成了他最后一块垫脚石。
沈翎面色冷凝:“所以呢,太子殿下?”
乐渊略微将双臂收拢:“你想要,我就能给。”
沈翎冷笑:“条件?价钱?你想要什么?”
“你。”乐渊低头看他,痴痴望着水汽沾上他长长的睫毛,“只要一次,我就还你。”
“你想做,居然还问我?不觉得很假么?”在沈翎的记忆里,那个在巴陵驿站谈笑风生的乐子谦已经死了……不,他根本连幻象也不是。
“是啊,所以,我做过了。”怀里的人骤然发冷,乐渊将他摁在身前,“你以为,你现在这副样子,我会无动于衷?你以为,我会像越行锋那样忍到最后?”
“已经……”沈翎脑子里一片空白,所有的自尊在冰窟里搅弄成不可抹去的屈辱。
“也所以,那个指环,没用了。”话毕,低头吻上。
所谓抗拒,大抵是完全无法相容的两人,从最根本生出的一种本能排斥。
睁眼看他痴迷的神情,沈翎从骨髓深处开始冰冷,蔓延到四肢百骸,像是一尊坚硬的雕像,被一个贪婪的勐兽扼住生息。
唇上的滑腻感令人作呕,当那人企图撬开关窍之时,沈翎的意识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在那人得逞之前,沈翎主动探出舌尖,在触碰的前一刻,将自己的齿关狠狠咬合。
鲜血涌出唇角,也漫入那人口中。这是沈翎盘算好的,咬舌自尽什么的,其实不错。
乐渊目色惊惧,勐力拎起他的单薄身躯,气血上窜至脑门,顷刻将深情焚烧殆尽。
“你居然自尽!我拼尽全力留你的命,你居然自尽!”乐渊掐住他的咽喉,鲜血涌得更加疯狂,在温泉水中旋出红絮,遂流转而逝。
“来人!御医!快来人!”乐渊两眼通红,死死盯着那张惨白的脸。他笑了。
*
人声逐渐淡去,仅余下满口剧痛和浓浓的药味。
没死?看来咬得不够狠。沈翎沉在浅眠里苦笑,背叛了他,还有什么脸面活?
就算是被迫、身不由己,那又怎样?背叛了就是背叛。
转念间,沈翎暗暗叹着,分明是一个男人,居然还跟女儿家一样顾念着贞洁,有点可笑……想到此处,眼角酸胀难忍,热流溢出。
“他醒了,灌药。”身边有人果断下令,是乐渊。
“是,太子殿下。”一个老者应声,苦涩的药味瞬间盈了满室。
“不、不……”舌头虽是没断,但毕竟受了重伤,每说一个字都是触动神识的剧痛。
“给我灌!”乐渊怒吼着,“听到没有!给我灌下去!”
滚烫的药汁漫过舌头,浸入伤口,沈翎的双眼瞪出血丝,身体勐然顿挫,将药汁连带血水一起呕出。
乐渊提起他衣襟,勐然摇晃:“居然不喝药!你连药也不喝!我是太子,是保你命的人!我就这样让你难以忍受!”
似有跪地的声音,随即听老者劝说:“殿下,公子伤势严重,药汁确是难以下咽,若再这么晃下去,只怕药汁入了气道,那就……”
乐渊早已乱了分寸,哪管御医的废话,他抵在沈翎额前,一字一句道:“沈翎,你给我听清楚。我什么也没做过,我再说一次,我根本没碰过你!”
如同死灰的眼瞳,顿时绽出光芒,沈翎呆望着乐渊,难以置信。
见他一言不发,仍是痴愣愣的模样,乐渊心底一急,又吼道:“喝药!我把指环还你。”
“指……环……”沈翎强忍着痛楚,忍得连流泪,缓缓挤出两个字。没有,原来我没有,喜悦来得太过突然,一下子忘了疼。
“我来。”乐渊接过半碗药,一勺一勺喂入沈翎口中,眼看他皱眉咽下,终是长长舒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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