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百人死得无声无息、不明不白,是想彻底毁了沈家?
待到班师回朝,再将沈家仅存的一切全数清除?
想就此一网打尽,剔除后患?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即使是君要臣死,也不能不问缘由,任凭他人称心如意!
巨石后边渐渐安静,山头也再无巨石落下,尘土逐渐平息,顿时乌云蔽日。
家将见情况不对,即刻求问沈翌:“公子,若山道不同,只怕众兄弟将被困于此,眼看天色骤变,将降大雨,谷中又无遮蔽之处,天气阴寒,恐怕……”
沈翌抬手断了他的话,缓步走到成堆巨石面前,收剑回鞘,双手覆上石面:“搬!”
如冰锥截断的利落,家将打量着上千斤的巨石,望而却步:“公子,除非内功高强将巨石挪移震碎,而我等武功低微……”
沈翌回头盯住那名家将:“若不搬开,我等必将死在谷中。反正都是死,你倒不如就此自刎,变得受几日折磨!”
话虽是这么说,但这巨石分明有人存心为之,那人算准了沈翌的实力,知道他根本无法搬开巨石。若那人执意要沈翌的命,那决计不会遣人来帮忙。这处山谷十分偏僻,就算余下的家将侥幸找来,说不定已是太晚。
见几名家将犹豫着无动于衷,沈翌何尝不知此时所为尽是无用,但……当真要认命?
沈翌越想越不甘,随疾速退步,双足震地,深吸一口气,将周身内息汇于掌心,但愿一掌过去,能稍稍撼动巨石,如此便有转机。
所有家将亦是看重这一掌,目不转睛地盯着沈翌贯出一道凌厉掌风,可惜……
巨石的确稍有晃动,但沈翌内力有限,几乎全无用处,看来败局已定。
正当沈翌垂头丧气,回过身,不知该如何向家将交代之际,一道刚勐掌风骤然凭空而起!
一名不起眼的家将腾空跃起,周身气息流转引砂石盘绕。看他运功掌势,完全不是沈家传授的技艺,一掌破出更如狂风掣动!
一块巨石勐地一晃,竟是一个倾斜,轰然坠地!
未等那些家将欢唿雀跃,沈翌也未及从巨大的惊骇当中回神,那名家将已跃至他身旁,将他的脑袋往下一摁,低声道:“小心!”
几枚羽箭轻擦着,从头顶“嗖嗖”掠过,削断沈翌鬓边乌发。
石头后面有人!沈翌低头时,恰好顺着缝隙朝对面看去,近百弓箭手正蓄势待发。
随即几声巨响又在肩畔炸开,脚下裂出一道深深的缝隙,是山头又落下巨石!
刚搬开,又砸下来。显然有人不让他们离开,即便有能力轰开所有石头,也会被一轮又一轮的羽箭射得千疮百孔。
沈翌发觉搭在肩头的手有点眼熟,耳垂边上沉缓稳重的唿吸亦是令人心弦一颤。
只听那名家将轻叹:“看来是出不去,得等人来救。”
他的声音!沈翌侧目,发现他脖颈处有一层肉色薄皮,即刻探手过去,狠狠一撕。
“是你。”沈翌望着这张俊眉清和的脸,还有那桃红色的薄唇,不禁心神一荡,但很快平复,遂冷言道,“你该在京城。”
“是,我的确该留在京城,不该同你来送死,对么?”柴石州将脸上残余的胶泥清了干净,随后转身望着垒得更高的巨石,“林喻。早知道不救他。”
“现在你自报身份,他一样会放你,柴大公子。”看柴石州的模样,定然在家将中隐身数日,因为低调、因为不起眼,所以瞒到现在。
“放我的时候杀你,这样好吗?”柴石州试着走近两步,沈翌果真退步。他只得叹息,即便两人之间的关系已亲密到那种地步,沈翌仍是无法坦然。
沈翌撤去目光,下意识避着柴石州:“你的目的,是什么?”
柴石州含笑道:“只是不放心你。”
一句话说得极为暧昧,几名家将与亲信彼此看着,纷纷是秒懂的神情。
如果真是如此……沈翌委实有点感动,因他在此处,等同欺君。
柴石州,竟是为了他?
帝君先是召回乐渊,后又召回柴石州,无论出于什么缘故,柴石州都不必再度涉险,这也是柴廷希望看到的。如今他背着帝君前来衡州,一个不慎便会牵连柴家,一旦如此,他十多年的江湖漂泊都将毫无意义。
余光扫见旁人的目光,柴石州勾起唇角,继续向沈翌靠近:“你放心,待上几日,自会有人来救我们。”
沈翌一时心神紊乱,已然不是战场上的那个沈少将军:“谁?林喻?”
“沈翎。”柴石州轻描淡写地道出这个名字。
“他岂会知晓我被困此处?林喻绝不会给这个机会。”沈翌说是这么说,但心里已经信了。不知何时,他已能猜度柴石州的心思。
“方才我跑在最后,已沿途留了记号,相信迟早会有人看见。”柴石州忽然停了步子,仰首望天,继而看向那几位家将,“你们是不是应该去寻一些避雨的东西,天气这么冷,下雨冻坏了你们家公子,这可不好。”
沈翌瞧着那几位已经屁颠屁颠去寻东西,又厉目看向柴石州:“记号?沈翎他们定然忙着撤军,岂会回头来寻我?林喻也绝不会将我被困的事告知沈翎。”
柴石州晃着手指:“我说有人看见,又不是越行锋的人。我记得前阵子,越行锋去寻了花家的人,我想……应该差不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