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沈翌?越行锋尚在犹豫,柴石州已一脚踹裂门上的铁锁,倏忽一阵风,闯入门去。
就像越行锋无论如何都能认出沈翎,柴石州对沈翌也是一样。
柴石州的动作看似迅速,然每一分力道都使得恰到好处,将浑身是血的沈翌从肮脏的石地捞在怀里,手指轻轻地拨开散了满面的乱发。那动作像是怕扰了一池涟漪,丝毫不在乎时光流逝,慢慢将他的发丝拢去一侧,现出一张苍白的脸。
这个动作,越行锋看了即愣在门前。当时在天牢里发现沈翎之时,他的动作与柴石州无异,他记得抱了沈翎好一会儿,他才渐渐转醒,而后一个劲地掩饰一身伤痕。
此时的沈翌比那时的沈翎好不了多少,亦是遍体鳞伤。也难怪帝君要将他囚禁在此,若是在过去那地方,狱卒大多是他的旧部,以一个叛国罪人的身份来说,他吃不了多少苦头。
沈翌孤零零地重伤于此,然仅是脸色苍白,气息起伏还算平稳,内伤应是比沈翎轻了许多。
当然,这要得益于他二十余载的功夫底子,否则他在此地无人照应,恐怕熬不到现在。
越行锋依旧站在门前看着,柴石州的动作显然比他要收敛许多,始终只是抱着、看着。
这一抱就是两盏茶的时间,越行锋回头朝甬道一瞧,对里边道:“喂,该走了,要看抱回去慢慢看。”
一出声,柴石州的眼神就变了,沈翌醒了。
与喊痛的沈翎不同,沈翌比他弟弟隐忍许多。可能多年征战的缘故,对于一身伤痕习以为常,所以在他眼底察觉不出一丝痛色。
沈翌的眼神很是坦然,面对柴石州的眼光,没有半点躲避的意思。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沈翌笑了。冷若冰霜的眸子忽地一暖,轻声说道:“你来了。”
柴石州的瞳孔不起波澜,同样轻声回了一句:“嗯,我来了。”
眼瞅着两位深沉内敛的爱意,越行锋忍无可忍:“有话就不能出去再说?”
这时候,柴石州才把沈翌横抱起来,仿佛刚才就是单纯地等他醒。
沈翌在柴石州怀里没有说话,也没用双臂勾住他的脖子,只是静静闭着眼睛,安然浅眠。
越行锋不禁感叹兄弟二人的反差,分明是一个父亲,性情也太不一样。
柴石州发问:“直接出宫?”
原来那不起波澜的眼睛也是装的,越行锋暗道他被沈翌的一身伤心疼得脑子都坏掉了,眼下暂且放过他:“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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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样是那堵宫墙,轻履踏上,三人轻而易举地落入国师府。
简青青已在墙下等着,看越行锋现身,还不忘打趣一句:“今天怎么没扔石头?就不怕我家埋伏着谁?”漂亮的眼珠子往柴石州怀里一瞄,“啧啧啧,这兄弟两个怎么都一个德行。”
越行锋笑了笑:“你错了,完全是两个德行。”
柴石州感觉怀里的人颤了颤,显然是畏寒:“可有热汤?”
简青青往左边的小屋一指:“热汤和汤药都备好了,去吧。”
越行锋本想借个道尽速离开,但见柴石州抱沈翌进了屋,顿时傻眼,问简青青:“你不是应该大开方便之门放人吗?这是怎么回事?留我们住两天?”
简青青望着屋里烛火映出的两道影子,全然是一副看戏的神情,与越行锋说起话来,竟是生出心不在焉的意味:“我疯了才留你们。我还想多活几年。”
越行锋一步移去,挡了简青青的视线:“别看了,说清楚。”
简青青收回眼神,一脸无奈:“还不是你做的好事,搞得乐渊病危。这下好了,帝君正派人到我这儿来,让我去宫里做一场法事,现在人还在外头等着。”
“那你现在是……”
“沐浴更衣。”
“哦……”越行锋忽然很懂,了悟道,“等会儿我们三个跟你一道混出去,谢了。”
忽然间,简青青的脸色低沉下来:“你这是要害死我。你打算让我怎么解释少三个人的事?还有,里面那位还站得起来么?”
越行锋摸了摸鼻尖,笑道:“里面那位可不是沈翎,稍微歇一歇,站起来走两步还是很容易的。倒是现在宫里定然已察觉沈翌失踪,一群影卫禁军什么的肯定找得翻天覆地,要是你不出手相救,只怕死的人就是我了。”
简青青苦笑道:“我简青青一世英名,怎么就摊上你这么一个人?宫里少了人,又不从宫门出去,这事肯定得找到我头上。”
“怕什么?这点小事还难得了你简青青。”虽然此事不好解决,但越行锋相信简青青的能力,否则那位帝君也不会对她如此执着。
“呵呵。”简青青咧嘴一笑,“半个时辰就走,你们快点。”
*
半个时辰过后,越行锋三人混入简青青随行护卫当中,且在半途开熘,神鬼不觉。
沈翌不愧为久经沙场的将军,伤重成那般,还能走得像个没事人。
当然,在脱困之后,他便再也支撑不住,任由柴石州给抱回万花楼。
这一夜,众人会合,开始商讨离京一事。
看着兄长一身是伤,沈翎忧心不已:“哥应该不会有事。”
越行锋点头赞同他的看法:“他可比你强多了,歇几日就行,不像某人……”
沈翎白他一眼,总算松了一口气,但想起父亲仍身在昭国公府,心头又是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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