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皆不平,他也一样,他疼惜那人儿,也叹息云家子嗣的单薄,对云家,自是比对沐家多了一份亲近之意。
但是这何尝没有客观之因。
云家子嗣单薄,仅一脉传承,到了这一代,甚至仅剩云恸这个遗腹子,当年朝廷乱象渐生,云家这个树大招风的铁帽子亲王跟他一般,如处荆棘刀刃之上,让他不得不忍痛将他送往了西北,本该是养尊处优的娇人儿在那苦寒之地,一待便是十多年。
沐家却开枝散叶子嗣丰满,根基坚固,即便是在那样的境况下,也安稳度日,他当年看着这一幕,何尝心中不寒?
后来,当他逐步站稳脚跟,亲政掌权之后,沐家便逐渐逐渐退出了朝堂,韬光养晦去了。
这样也就罢了,可是他却自作聪明的放任他儿子一再试探他的底线!
沐衡,“……”
“沐衡啊,你可知有句话叫做事不过三?”
“罪臣……罪臣不敢……”他翻来覆去的就是这一句,心神大乱。
“一次两次,朕只当他是年幼不懂事,可是三次四次,还是年幼无知吗?”
沐衡,“……”
看着他的模样,玄湛冷哼了一声,“既然你不会教子,那朕便替你教。”
沐衡,“……”
“从即日起,废除沐季世子之位,发配西北军中,十年之内不准踏足京城一步。”说道此处,玄湛欺身上前了一些,看着沐衡几乎低到“如若违旨,定斩不饶!”
“……是,罪臣遵旨!”
沐衡颤颤巍巍的拜倒下去,剥夺世子之位,发配西北军中,十年不得入京……他知道,对那孽子,这已经是最轻的惩处。
“至于作为教子无方的你,剥夺亲王之位,降为沐王,罚俸三年,封门闭府三年静思己过!”罚完了儿子,老子自然也跑不掉。
沐衡一听皇帝的旨意,心中百味成杂,沐家的铁帽子亲王,终究是在他手中丢了,他躲了这么多年,到底是没有躲过去。
可是……
这样的惩处却又在他意料之外,他本以为,以帝王今日这番刨露出来的心思,就算不至于招来杀身之祸,可至少这王爵之位是定然保不住的……
“罪臣谢陛下隆恩……”沐衡颤颤巍巍的再一次拜倒而下。
“下去吧。”
皇帝没有言明沐季到底是即刻便发配出京还是容后在说,沐衡也不敢问那还跪在屋后的孽子是否能随他一同回京打点行装。
他虽说对帝王的心性无法揣测,但是他到底是个聪明人。
皇帝确实是怒火未消,虽说已经降下了惩处的旨意,但是一想到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竟敢用男宠这样的言辞辱及那人儿,他是杀了他的心都有。
沐季又在谷中跪了一天一夜,才被皇帝着人将人送到京城沐王府,但是这已经是后话了。
沐衡起身退下时,转头之际,看到卷棚小屋的轩窗下软塌上靠着的少年,他面目沉静,目光低垂,似乎手中拿着书。
他看见那似曾相似的少年,倏然一惊。
这是——
第100章 帝王辛密
“瑾之兄?!”
轩窗的少年起来头来那一瞬,沐衡甚至顾不得身后不远处的帝王,失声t京卩手道!
坐在窗下的云恸听到,豁然抬起来头来,看到窗外的沐衡,他微微蹙了蹙眉。
瑾之是他父亲的字,在西北,那些敬重父亲的云家旧部和军中将士一律都是以王爷或者将军相称,回到京城之后,王府中的忠仆自是以主子王爷敬称,这些日子他身居深宫之中,与京中显贵并无接触,听到这般称呼父亲的竟还是头一次。
看着这稚嫩的少年,沐衡倏然一怔,他苦笑着抱拳一辑,“抱歉,公子面容与我一位故交好友实在太过相似,一时眼花错认。”
云恸淡淡的摇头,“王爷不必在意。”
云沐两家一向交好,同辈人有匪浅的交情也是理所当然。
对于亡故的双亲,他有太多的儒慕之思,见到父亲的故交,他心中五味成杂,忍不住想,如若父亲还在,是不是也是这般儒雅翩翩的模样,是不是也是这般续着美须,眉眼含笑的模样。
沐衡听到他唤自己王爷,又见他身处此处,心中有些诧异,刚想开口问他是谁,却惊见方才在屋外的帝王缓步从外行近,行至少年的身侧,关切的将披风披在他的肩头,柔声道,“晨间寒凉,仔细别受了凉,那苦药还没吃怕?”
那少年默默垂下眼眸,并不言语,也没有反抗,乖巧的任皇帝给他披好披风,系好系带。
看着两人的举动,沐衡瞳孔一缩,心中猛然一跳,这是——屋内的帝王淡淡的侧过头来扫了他一眼,那带着警告和狠厉杀意的目光,甚至比方才他下旨惩处他们父子的目光更加森冷骇人!
沐衡浑身一个哆嗦,“罪臣告退。”他极力稳住自己身形,不敢在抬眼去看帝王身侧的那个少年,躬身匆匆从帝王跟前退开。
直到那如刀锋一般的目光彻底消失之后,他才颤颤巍巍的扶着卵石小道旁的一株桃木稳住了脚擦拭额际的冷汗。
这一瞬间,他心中所有的不解都瞬间茅舍顿开。
原来……这便是帝王不近后宫的原因!
原来这些年那让所有人猜破了头的原因,竟然是因为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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