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师端端坐正,听着那逐渐脱缰的咆哮运气。
“现在好了吧?现在人被扣在京中,就是个傻子都明白那皇帝现在收拾干净了朝廷,现在有闲心有功夫,腾出手来了,转头就要来料理这悬在大胤朝头顶百年的利刃来了!”从大胤立朝云氏先祖被封了这顶铁帽子亲王时,就注定了这铁帽子会是一顶毁族灭种的吸血吮髓帽子,会将这一族的骨血吞噬得干干净净。
开国功臣?呵,古往今来,这所谓的开国功臣有几个是得了善终的?
世人都说云家是撞了几生几世的大运,在他看来,云家是到了几生几世的血霉,才会成了这破开国功臣!
气得胸口起起伏伏几经周折,破口大骂了一大通,可是军师老神在在,就差坐定升仙了!这个暴躁的西北汉子,差点没一个失手,将跟前的案桌给掀了!
转头一看,帐中竟不见主上跟前那得力的左膀右臂,又是一顿爆喉。
“云旬那小子呢?你们这些外姓家奴不把主上当回事儿,他一个顶着云姓的兔崽子,也不把主上当回事儿吗?”
他一句话,将整个帐中的人全给兜了进去,挨了半响怒吼的将领都开始运气!外姓内姓都给抬了出来,真当他们是泥捏的,没半点火气了是不是?
他们都是先辈娶妻之后从云家立出来的门户,可是他们骨头缝儿里还刻着“云”字儿呢!他说这话,把他们置于何地去了?!
没等众人群起而攻,军师斜着眼,不咸不淡的瞟了他一眼,“莽夫!你嚷够了没有?”
方才还剑拔弩张的气氛随着这句‘莽夫’瞬间尘土归寂。
众人静默端坐,方才那吼得脸红脖子粗的莽汉细微到不足以让人察觉的轻轻缩了缩脖子,大马金刀的端坐于案桌后。
“云将军身为铁骑军首领,此刻奉令坐镇铁骑军,无令不得擅动,不知罗将军你有何吩咐?属下可以代为传达。”
“云九先生奉命于雍州治灾,云德将军奉命协助,不知罗将军有何吩咐?青玄奉命在营中待命,可代为传达将军命令。”
莽汉越听越忍不住吞咽口水,这是——“属下随时听令将军差遣,请将军吩咐。”
军师站起身,朝着上位的莽汉躬身一揖,一副悉随调遣的周正模样。
见上位的人愣了半响都没反应,他不喜不怒的再次朝那人一揖。
“我们都是外姓家奴,我们都不把主子当回事儿,任他身陷京中无动于衷,不知罗将军打算如何处置我们这些吃里扒外的犊子?”军师理了理衣袖,继续不咸不淡的道。
上头坐着的人一张脸又青又白,指着下面站着的人“你……你……”了半响,都不知道该如何把这话接下去。
这么多年,不是不知道这人这张嘴能把人噎死两三百个回合都稀疏平常,可是为什么上了无数回当,吃了无数回亏,他自个儿都不知道长记性?
片刻之后,大帐中便没了声响,门口的守卫副将翻翻白眼,他们家将军就是个上当吃亏还死活不长记性的主儿,明知道军师那张嘴,轻易不开口挤兑他,一开口就没他好果子吃,可是偏偏还不知死活,非要去撩拨,这下被堵得哑口无言,心里估计就爽快了吧?
那位爷不在,连个圆场缓和气氛的都没有,帐中这些方才被他一股脑儿兜进去骂了的,这会儿估计谁也不会搭理,估计一整张脸都给憋红了吧。
该,一把岁数了,一回了营说话还学不会过脑子,也不知道战场上那转得跟陀螺一样快的人到底是不是他家将军。他时常觉着那上了战场的将军,芯子压根儿就换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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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恸这两日经历坦与帝王坦诚心意,又在突兀间历经肃清后宫,还意外得知那人为自己守身多年,一波接一波的冲击下,心境连番起伏,身边连云德都遣去了雍州,根本不知道西北如今是怎样的情形。
自那日意外在宫门处撞见即将要废黜出宫的宫妃,他顾虑着不愿在这个关头,给那些挖空了心思想要揣测上意的空子探究,也不愿在这关头给那人再添事端,南苑之行前,他越发深居浅出。
待一切事务都安排妥当,九月初六,重阳前夕,御驾出京。
出京那一日,艳阳高照,寒风猎猎。
“怎么了?从出宫门起,就这般欲言又止的模样?嗯?”出了城,皇帝陛下自己先忍不住了。
云恸眨眨眼,收回撩着龙舆小窗上帘子的手,一派纯良的小模样。
玄湛看着他这般状势乖巧的模样,直接将人抱入怀中,狠狠亲了亲,无奈又欢喜的道,“你这一有事儿求人的时候,就摆出这副乖巧的模样打小就没变过!”说着,又忍不住亲了亲。
云恸轻到几乎无察的叹了一口气,这人抱着他就亲的习惯越发习以为常,坦诚了心意如今越发变本加厉。
“清云……”他反手指了指龙舆外,眼中满是希翼。
这人都已经将清云带上了,可是却偏偏将他押在这龙舆之上……
玄湛摇头,“今儿外间凉,又下着小雨,不可。”今儿晨间天气就阴沉沉的,果然,一出城,绵绵的小雨就洒落不停,可是出行的日子是一早就定好的,自是不会因这点小雨儿随意更改,这人从一上龙舆,就不时撩起帘子看,定是瞧着清云,心痒难耐。
“陛下..”他在边关时,风雪咆哮依然来去自如,怎么到了这人这里,一点小雨都不允下舆骑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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