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跟在他身后的大臣笑了笑。
冯御史拍了拍袍子,刚出大殿,就被人堵住了。
堵他的人是江珪——当今四皇子殿下,六皇子一母同胞的嫡亲哥哥。
皇帝的儿子里,要论长,是贵妃娘娘的二皇子江琏,要论嫡,就是这位了。
江珪皮笑肉不笑,道:“冯御史剑法不错啊。”
冯御史揖了一礼,笑道:“四殿下说笑了。”
“那冯御史这出项庄舞剑,怎的如此精彩?”
四皇子这话说完,不再理他,上了轿子,回府去了。
冯御史慢慢收了笑。
崔清河看着前方一个轿子正要起轿,急走几步,拉开了轿帘。
他仰起脸,对着轿子里的田拙露出一个笑,说道:“田尚书,让我蹭个轿子?”
田拙扯回轿帘,眼不见心不烦。
“田尚书?”崔清河又喊了一声,“田尚书?”
“你没轿夫吗?”
“轿夫生了风寒,我让他回家将养着了。”
……谁会信你的鬼话。
田拙不耐烦道:“行了,上来吧。”
崔清河上去,半点不拿自己当外人,叫轿夫起轿。
“坐在一起,你不嫌挤吗?坐对面去。”
崔清河坐到田拙对面。
他挑起眉,低声问:“方才在早朝上,田尚书想对陛下说什么话?”
“与您有关系么?”
“田尚书是不是想为我开脱啊?”
田拙的狐狸眼儿眯起来:“我是想让陛下严查,从重处罚,非得让您脱层皮不可。”
“是吗?”崔清河怅惘地垂下眼睫。
田拙咳嗽了一声,道:“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不把你崔尚书按死,还能说什么?”
崔清河又凑近田拙:“我有一惑,想请田尚书解惑。”
“因为这个,崔尚书的轿夫就病了?”
崔清河瞪了田拙一眼,又笑道:“敢问田尚书,青州的账本,是怎么跑到冯老头手里的?”
田拙动了动,离崔清河远了点:“您是没长骨头么。”
崔清河坐正:“敢问田尚书?”
田拙摩挲着手里的笏板,低声道:“你既然已经猜到了,还来问我干什么。”
“你和二殿下?”崔清河的声音压得更低了。
田拙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又朝皇宫的方向做了个手势。
崔清河一下子就笑开了:“早朝时我专盯着郑相瞅了瞅,他可真沉得住气。”
“他又不伤筋动骨,肯定沉得住气,倒是你……”田拙摇了摇头,“还有闲心看别人呐。”
崔清河更怅惘了:“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我说早上提起赵忱,你看起来脸色好好的,怎么冯御史提起我,你就变了脸色……原来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吧?”
田拙点点头。
“原来是你拔出萝卜带出泥,把我给牵累了。”
田拙惊讶地看着崔清河。
崔清河笑道:“田尚书怎么赔我?”
田拙像是第一次认识崔清河般,把崔清河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田尚书看我做什么?”
“您这般没皮没脸的妙人实属千年难得一见,我如今看仔细了,往后好躲着走。”
“田尚书说什么?”
“再装?你快去安乐坊扮上唱大戏去,我给你捧场。想必连柳青荧都演不过你!”
“你怎么又恼我了?”
“我还没问你,你的账册,怎么跑到冯御史手里的?”
崔清河低头不语。
“方才崔尚书不是挺能说的吗?”
崔清河低声道:“那是六殿下的账册,不是我的。”
“行,六殿下的账册,怎么跑到冯御史手里的?”
“我怎么知道。”
“崔清河,”田拙叫了崔清河的名字,“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不过了。”
“谁让你叫我名字的?”崔清河也恼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道:“六殿下纯质,那么大一笔钱单独交给他,他还真以为我放心当甩手掌柜,年中才统筹呢。”
“账册你给的?”
崔清河不回答他,继续道:“刚来户部,就对我大呼小叫,跟他那个娘一样……”
田拙捂住崔清河的嘴。
崔清河笑弯了眼,看起来有点狡黠,继续道:“还没当上太子呢,就摆起皇帝的谱了,修河堤的钱都敢贪,等真让这哥俩掌权了,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他几次三番把我当泥塑的菩萨,都爬到我头顶了,我把他捧一捧,便得意忘形,不知天高地厚了。”
“不给他点颜色看看,让他栽个跟斗,他还真以为我崔二十九的名头是吹出来的。”
他说了这么一大串话,停都不带停,像是在朝田拙手心里呵气似的。
田拙撤回手,无奈地看着他,道:“看来我没猜错……你瞎掺和什么。”
崔清河又笑开了。
“你这次一定猜错了,打个赌?”
田拙拿他没办法,只好问道:“你想赌什么?”
“你若是猜对了,我把那副傲雪凌霜图给你讨过来。”
田拙的眼睛亮了起来。
“你若是猜错了,送我一套夏衫。”
“一套夏衫你也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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