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叔父专门给你添麻烦……只是镇子这么小,风言风语会把这孩子给毁了的。”
雪满放在膝头上的手默默的握成拳。
之后叔父又和雪满说了半天的话,喝得上了头的叔父咒骂着不靠谱的夫妻,却又对被父母连累的太宰治抱以极大的同情。
最后,雪满和叔母一起,把喝醉了的叔父送到了卧室。
“叔母,太宰他家在哪里?”
帮忙收拾桌子的雪满问道,“葬礼就在明天了,我有些担心……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我想过去看看他。”
“你是个好孩子。”
叔母叹了口气,擦干净手上的水后,把一个提前打包好的饭盒递了过去,“这是给太宰准备的,他最近肯定没有好好吃饭。”
收下了饭盒和地址,雪满在镇上走了半天,才找到了太宰治的家。在周围的房屋都亮起了暖黄的灯光的傍晚,夹在了中间的、没有一丝亮光的屋子显得格外诡异。
雪满又对了一遍门牌号,没错,就是这里。他摁响了门铃,重复了数次,耐心的等待着有人来开门。
这是耐力的比拼,不过雪满的手上多了一件“武器”门铃,被铃声烦得不行的太宰治,终于从浴缸里面坐了起来,垂着一只还在滴血的手腕给雪满开了门。
“谁啊。”
门口挂上的链锁只开了约一掌宽的空隙,太宰治摇摇晃晃的站在门口,抛出了个问句。和这低得几不可闻的声音一同响起的,是血液落在瓷砖上的“滴答”。
雪满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气。
借着月光,他看到了少年那苍白的脸庞,对方的瞳孔似乎已经失去了焦点,空洞的一片什么都映照不出来。
“抱歉。”
伴随着短促的话语,是雪满用尽全力的撞击。本就不牢靠的链锁坚持了三下后乖乖落地,而太宰治正坐在了地砖上,不明白自家那么大的一个门,怎么就拦不下一个人。
“你是谁。”
他如同梦呓一般的说道。
“我是你之后的监护人。”
还带着温度的外套落在了太宰治的身上,他只觉得视野一晃,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被人抱了起来,正在往不远处的医院跑。
耳边是嘭嘭的心跳,头顶是急促的呼吸声……靠在一个温暖又宽阔的怀抱里,太宰治不由自主的闭上双眼睡了过去。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葬礼已经结束。
月城雪满坐在病床旁,右边的手肘撑在了床头的小柜上,头正一点一点的,仿佛小鸡啄米。太宰治歪了歪脑袋,看了下被自己握紧的陌生人的手,才意识到自己被救了的事实。
——没有成功的死掉啊。
他看向了窗外,天气晴朗,蔚蓝的天空上有着片状的云彩在缓缓移动;从窗户里吹来的风带着凉爽和春意,偶尔还会吹进来两三片飘落的花瓣。
太宰治的注意力被花瓣吸引了过去。
“……你醒了啊。”
月城雪满打了个哈欠,活动了下自己那僵硬的脖颈,“要吃点什么吗?医生说比起你手腕上的伤,胃病更严重,你有多久没有好好吃过饭了。”
太宰治认真思考,然后放弃,“我忘记了。”
他顿了顿,“我也没有想要吃的东西。”
“那可不行,我可是答应了叔母,要看着你好好吃饭的。”
雪满朝着太宰治微微一笑,“还是说,你想要被我喂?喂饭虽然是小孩子的特权,但是看在你这么可爱的份上,就当作是特别服务了。”
太宰治嘴角往下一撇,“不要。”
他伤的是左手又不是右手,自己吃饭没有问题的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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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这么一个插曲,雪满收养太宰治也就变成了顺理成章。其实当雪满把太宰治送进医院,在灯光下看清楚了自杀少年的样貌后,他就明白了叔父拜托他来收养这孩子的原因。
小镇的风言风语是一回事。
而第二,则是这孩子本身就不是属于小镇的人。
太宰治已经不是单纯的鹤立鸡群,突出醒目了,他就像是偶然飘在了小镇上空的一片云,与地下的一切没有一丝的牵绊——他与这个小镇,乃至整个世界都分成了两边。
他身上的疏离与冷漠,与小镇格格不入。这样的人,小镇是留不住的。
雪满对此心知肚明。
考虑到太宰治的胃病,雪满把晚餐订成了白粥加小菜。作为一个从上了高中起就开始独立生活的人,他的厨艺是经历了时间的锤炼,是让人吃到后会忍不住说出好吃的类型。
可楼上客房给自己铺着床单的太宰治,闻到了稻米的清香。
他能把门关上,却没有办法用东西把门缝也封上,更没有办法制止属于食物的香味从一楼慢慢的扩散开来。
“太宰,可以吃晚饭了。”
雪满站在门口轻轻的敲了两下,“你还在收拾屋子吗?吃完饭我来帮你吧。”
少年的手腕还没有好彻底,没了左手辅助,很多事情都会变得麻烦。
正在和床单较劲的人泄了气,干脆就让它乱成一团铺在了床铺一角。太宰治把门打开,没有发现自己说话的声音里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手疼。”
雪满握住了少年的小臂,没有直接触碰腕上的伤口。
“疼得厉害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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