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问的言下之意溢于言表，你起的头，你也有爽到，这件事是双方责任。
    哦，没错，这才是律师该有的冷冽气质，温柔绅士的长腿叔叔只存在于虚假的童话人设里。
    方度更像是晚芝讨厌的吉尼斯黑啤，氮气加之，倾倒之初杯口会长久的留有细腻绵密的泡沫，视觉上像是n油般柔软和讨喜，可是谁要是受了这种外貌的蛊惑，以为清甜怡人，举起来一口g下去，味蕾上爆炸的酒味只会b精酿来得更苦更涩。
    晚芝确实有被呛到，咳一下，闻言后目光终于从车窗右侧移到他侧脸。
    睡了蛮多次，但她是真的没见过方度的这一面，锱铢必较。
    不难想象这只老狗在法庭上会怎么巧舌如簧，替他的无良“客户”翻案。
    眼下不可置信地微微启唇，轻轻吸气，再吐气时，晚芝贝齿轻敲，话多而密，像斜斜的雨丝：“您的意思是怪我自己？方律师，您欺骗我们寻爱在先，现在怎么能做到这么理直气壮的？我不配合你调查你就可以用这种方式取证？你也用这种手段去哄骗了受害者？你都不觉得杨婷可怜吗？帮强奸犯逍遥法外，你很得意啊？”
    “李珏到底给了你多少？一百万，两百万？你为了钱真的什么都能做的出来是不是？”
    “怪不得会从检察院辞职，你这种人，不配。”
    起先一句我们，已经让方度倍感焦躁。
    可后来她讲的这几句话，字字句句都在意料之外，只会让他压不住心口越来越盛的戾气。
    不该是这样，起码以他对晚芝的认识，她不该说出这些义正言辞的话。
    不知道为什么会被这么轻易地挑起火来，方度自从做律师开始，很久没这样火大过了，他处理事情总是要求自己平常心，因为只有淡漠能让他效率最高化，逻辑在线。
    “晚芝，”方度车子行得依然很稳，他余光撇她一眼，言辞却像犀利的手术刀，没有因为怜惜她而退让半步，他精准地切开她的自欺欺人，口气越发冷硬，“你到底是在怪我辜负了f.l，还是怪我辜负了你？f.l的损失我照价赔偿，依合同办事，不会出错，至于你对我的感情，我相信本来也没有什么可值得被欺骗的。”
    “接触你之前，我找人调查过你的资料，这是本着对案子负责，可接触你之后，我处处留心你的习惯。你喜欢吃什么，喜欢用什么，惯常听什么音乐，我都琢磨的一清二楚。为什么？”
    “你喜欢尚美的钻石，上次随口提一嘴，看过几次要定制的耳环，你生日我立刻买来送你。”
    手套箱里的金色包装盒被掏出来扔在她腿上。
    方度脸色彻底没什么温度了，两片睫毛像乌鸦的羽翼，“但直到今天之前，你没有主动问过我一句关于我的事。不用推测也知道，只要有心，在搜索引擎里随便敲下我的名字，杂乱的报道不难找。何况你是做社交媒t的，可你有费心搜过我一次吗？
    你不关心我的工作家庭或是学历，你明明白白在向我表示，你只想呆在那个陌生人的区域里，并不想走进我的生活。”
    “准确来讲，我没有骗过你，是你先入为主，我只是没有主动纠错。”
    “你！你无耻！”晚芝挺起腰肢，钻石自然是好东西，可从来没收过这么让人生气的礼物，还未发作完，方度已经做个手势截断她的话语。
    “说到f.l就更可没道理了，你可以质疑我的人品，是，我在你眼里是渣男是垃圾，为了赚钱没有道德底线。可你们，拜托，向我解释解释，你和顾温庭b我好到哪里去？”
    “运营后台的数据不会看不出杨婷是有x瘾的病人，也不是每个受害者都不会成为加害人，你们揣着明白装糊涂，为了融资，不惜践踏无辜人的自由，你们不爱钱吗？”
    “晚芝，可不可以对自己诚实一点？如果我方度今天一文不值，我没权没势也没钱，你会坐在我的副驾驶吗？”
    “我不做这一行，我不赚这些钱，我也根本不会碰到你。”
    “再者说，我以为做炮友，最基本的准则就是不需要情感纠葛，你今天喊我来，不是要晚上一起睡觉，竟然是要吵情侣之间才会吵的架吗？”
    这是情侣吵架吗？
    不是，更像是一场针锋相对的逻辑思维辩论赛，更可怕的，即便两个人都开始情绪崩溃，发飙怒吼，可眼下发生的仍然是种大学究对幼儿园小朋友的降维式打击。
    方度这张三寸不烂之舌好会讲，条理清晰到晚芝都要汗毛倒立。
    他一句句，全是没法儿回答的反问，回答哪一句都是叫她主动走进捕鸟器。
    晚芝被击打得没有任何招架的能力，刚才还膨胀的气球已经憋成了一潭烂泥，轻飘飘，纸老虎般强撑着一副凶狠的驱壳。
    她对自己诚实，就要承认自己爱钱，自己虚荣，自己沉湎，自己之所以好失望，更大成分不是因为工作不是因为顾温庭，而是因为已经开始对方度有超越炮友的期待。
    她偷偷描绘出自己对伴侣的模子，然后不管不顾地想要把方度往里面塞，塞不进去，就想用刀去砍，砍不动才会万分懊悔。
    好，就算这些她都可以承认，可践踏无辜人的自由这种罪状，恕她不能从命。
    “杨婷是有x瘾的病人？你不要给我信口开河！后台数据明明没有任何问题！除非……”一个除非，两人同时一怔，皆如惊弓之鸟摇摇欲坠。
    车子拐到晚芝家小区外的药店，方度反应逼她快，已经在考虑晚芝对这件事真的不知情的可能x，他太阳穴突突地跳，好像末梢神经被某种诡谲的热浪侵蚀，非常需要高强的冷空气令他恢复理智。
    怎么会，她误会他，他也误会她。
    晚芝如果不是他想的那样坏那样贪，他一届坏人又要怎么样自处？
    心慌了，没底了，可没人看得出。
    刚才晚芝摔得不清，撩开裙摆一定能看到外伤，方度趁着去买药的功夫想要吸支烟，下车前他稍微软和下态度对她说，“不作数的，刚才我说的都是气话，真的不想吵架，等我买了药，我们一会儿好好沟通，好不好？”
    没有什么事请是两个成年人沟通不了的，除非一方觉得没有再沟通的必要，那才是输。
    方度在结账时一直在反反复复自省，方才会放任言语走火的缘由，真的不是因为晚芝说了什么过分的话，而是他气命运待他不公，同样的事情当年也发生过，而那个口口声声道义良心的正是他自己。
    当时在灭顶的绝望中，他也很想有个人可以站在自己那边，聆听一下他口中所谓的司法公正。起码他喜欢的人，是不是多少应该和他秉持一种坚持？即便是这坚持会损害他们自己的利益？
    可像错位的拼图，愿意听p话的人竟然晚来了两年。
    晚到他如今已经不需要善良人在他的生命里给他的勇敢加油打气了。
    走回程时方度一直在放松自己的表情，脚步会有些虚，刚才他说的话挺重的，不该那么逼她，不该那么刀刀见血，谈恋爱又不是打官司，尤其在这种让人心寒的夜里。
    嘴上赢了没用的，谁会念他的好处对他道谢？
    说到底晚芝始终是小他一岁，他该谦让，有些话可以用另一种委婉的方式去表达。
    拉开车门，面上浮现出些许温柔的颜色，可看清楚副驾驶上的空空，方度暖不出了。
    本来坐着晚芝的地方没温度了，只剩下那只生日礼物的盒子，孤零零的，没被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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