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石就是特意来趟江湖浑水的。他对苏梦枕道:“苏大哥,小石仰慕金风细雨楼已久,特来投靠。”
他的眼神坚定,带着夏日似火的热情,苏梦枕不觉得他是装的。
苏梦枕劝他:“王兄弟,此刻不是加入的时候。”
王小石说:“能共富贵不能共患难,我还加入做什么?”
苏梦枕被他打动,越是这样他越舍不得新结交的朋友替他去死,他指着南宫羽再劝王小石:“不若你先安置你的朋友再来找我如何?”
被点名的南宫羽举手:“他去哪儿我便去哪儿,我跟定他。”
本来只是逢场作戏的玩笑话,愣说得王小石额头发烫。他心里偷偷想着,这话要是真的,那该多好。
苏梦枕劝不动两人,只好留下他们。苏梦枕运足中气,对着前方的旷野高声唤道:“狄飞惊,你出来罢。”
王小石只知前方有六分半堂的人埋伏,不知来的竟是大堂主狄飞惊。
低首神龙,狄飞惊。
说起来狄飞惊跟苏梦枕一样先天不足。苏梦枕是带病,狄飞惊是带伤。狄飞惊的颈骨自小就被外力折断,从此他只能缩着脖子低着头,也就有了“低首神龙”这个称号。
像他这般先天不足的人能成为六分半堂第二把交椅,身上的本事自非一般。
经历相同的苏梦枕对这位敌人总是惺惺相惜。此人现身,他一不亮刀二不设防,跳下驴车冲他信步走去。
狄飞惊不是孤身一人前来。他的身后跟着六分半堂的三大高手,还有数百名精英护卫。
上前的只有狄飞惊一人。如同苏梦枕相信狄飞惊不会偷袭,狄飞惊也相信苏梦枕不会偷袭。他们二人都是帮里的主事人,任凭谁杀了谁,帮战定会一触即发。他们二人谁也不愿看到失控的局面。
他们是来谈判的。
谈判的内容没什么藏着掖着。近日朝廷已露了对两个帮会的杀意,两边如果再不联合,便要被各个击破。
谈联合从来不是件容易的是。分则二,合为一。这个一哥谁来做很成问题。
苏梦枕道:“你该知道我的答案。”
苏梦枕的答案就是他自个儿当老大。
狄飞惊也很实诚:“雷损也是这个答案。”
六分半堂的总堂主雷损绝不甘心一哥落到苏梦枕手里。
只一句话谈判就结束了。
苏梦枕自然而然想到第二种解决方案:“谈不拢只好开战。”
狄飞惊说:“不错。越快越好。赶在朝廷腾出手来之前决出胜负。”
苏梦枕笑了:“于是你现在就集结人手来杀我。”
狄飞惊缓缓地说:“依照惯例,翌日开战。我在此地等你一日。”
苏梦枕倒佩服狄飞惊的做法。今天不开战,只围住他不许他走,等到明日再合而歼之,也不算违背江湖道义。
可苏梦枕既然能看破这层,他已早有准备。
他对狄飞惊说:“明日我的人也到了。”
狄飞惊不紧不慢:“那还是等明日,我不做破坏规矩的事。”
六分半堂的数百号人已结好阵势,将苏梦枕困在阵里。
南宫羽看这阵松松垮垮平平无奇,随手就能破。至于六分半堂的什么高手,怕还没有给傅相看门的天下第七强。
他向苏梦枕请缨:“让我把他们放倒吧。”
王小石不同意:“既是明日开战,就得等到明日。”
苏梦枕也说:“该当守信。”
南宫羽只好听他们的等明日。他从神奇背囊取出他的帐篷,今晚帐篷就是三个人的家。
苏梦枕识趣地说:“两位兄弟早些休息,我夜里睡不着,喜欢数星星。”
王小石没说什么,他私心也是不愿苏梦枕进帐篷的。
只有南宫羽不解风情:“你一个病人晚上不睡觉瞎晃悠什么?”
“我的病是好不了的。”苏梦枕惨白的脸在月下更白,瞧着叫人心疼,他自己总还想着旁人:“宫兄弟看狄飞惊的脖颈可有治好的希望?”
南宫羽连无名失明二十年的眼睛都能治,更何况狄飞惊被折断的脖颈。
他只不懂为何要去治。治好了狄飞惊会感激地带人离开么?
苏梦枕的回答是:“不会。该打的总要打。”
“那我不给他治。”南宫羽的理由倒不是小气:“治好了明天没准又给打折。”
苏梦枕咧开嘴笑:“宫兄弟看起来武功极高。”
南宫羽以为夸夸王小石能刷好感:“小石的武功啊,那叫惊天地泣鬼神,他一个人能挑六分半堂一堂人。”
奈何王小石不爱开玩笑:“你说得太过头。敢问苏大哥,明日可真有援兵前来?”
“或许有或许没有,世事无常,我不能都把握。”苏梦枕说:“今夜还未开战,王兄弟要离开还来得及。”
王小石往篝火里丢些柴枝:“不退。你我二人联手,有无援军不甚所谓。”
南宫羽看他两人还挺默契,有意成人之美,道:“你们两个要打架的早些休息吧,我这还有一顶小的,我睡小的去。”
言毕钻进新拿出来的小帐篷里,余下王小石和苏梦枕相顾无言。
公鸡打鸣三声即为天亮,天一亮帮战就要打响。
王小石的剑,苏梦枕的刀,在公鸡就要打鸣的前几刻已经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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