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被荣光打断了:“他在哪儿?戈多在哪儿?”
他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黛玻菈。
……
出租车在雨夜的公路中缓慢穿行。因为下雨,圣保罗的交通比往日更糟糕,市中心的交通趋紧瘫痪,出租车司机拍了一下方向盘上的喇叭,不过车子的喇叭声很快就淹没在了其他更多的鸣笛声中。
前方,是一片红色的刹车灯。
“这该死的雨!还下个不停了!”出租车司机咒骂着。
但车上的两位乘客都没有搭他的话。
这两个人从上车之后,除了那个女孩子报了目的地之外,就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了。
轰鸣声从后方传来,随后一架直升机在很低的空中通过,就在大家的头顶上方,蓝白色的机体就像是高贵典雅的精灵。在大家都等的心焦的时候,它却轻盈地从堵塞的车流上方飞过,扬长而去。
“妈的,有钱人就是好啊!”心情不好的出租车司机抱怨着。
荣光也注意到了那架直升机。
看着渐渐远去的直升机,他想到了当初自己和戈多一起从法比亚诺所住的小区里出来时的情景,也在车上看到了一架直升机。
“有富豪下班咯。”
戈多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响起。
他连忙扭头去看,才发现不是戈多,而是那个正在咬牙咒骂的出租车司机。
对哦,刚才黛玻菈说了,戈多已经……死了。
死了,怎么就死了呢?
那么好的一个人,才和自己通了电话的,还鼓励自己要加紧练习,在比赛中拿出更好的表现来,吸引欧洲球队的目光……怎么再听到他的消息,就是死了呢?
死亡,是多么的陌生和遥远啊。
但怎么偏偏就发生在了自己的身边?
荣光有些不现实感。
……
黛玻菈带荣光来到了一座率属于教堂的公墓管理处,她的父亲就暂时寄存在这里。
经过一道道手续,工作人员为两个人捧出一个黑色的盒子。
黛玻菈捧着盒子对荣光说:“撞得太惨了,所以直接烧成了灰。我从德国带回来的。”
她声音很低,没什么力气。因为每说一个字,就像是在回顾她当初所经历的场景。在德国的医院太平间里,尸袋在弥漫的寒气中被打开,露出父亲那张苍白的,几乎辨认不出来的脸,如果不是他手上那枚熟悉的结婚戒指,自己完全不敢相信那就是她的父亲……这一幕,她永生难忘。
荣光从她的手上接过了骨灰盒。
真神奇,那个两百多斤的大胖子怎么能够装进这么小的盒子里呢?
在来的路上,他还不太相信戈多真的死了,现在看着这个盒子,他依然不相信戈多已经死了。
从他到巴西来,身边就一直都是那个笑呵呵的胖子。他去中国把自己找到,告诉自己踢球能赚钱,然后带自己来巴西,四处找球队收留,照顾自己的饮食起居,即是经纪人,也是司机,还是保姆……
他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离开他,或者他离开自己。
他觉得自己以后的经纪人应该一直都是戈多才对。
他们俩配合默契嘛。
现在戈多却化成了灰,躺在这个盒子里。
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
回去的车上,荣光和黛玻菈也是一声不吭的。
雨还在下,路上依然很堵,出租车司机也都还在咒骂糟糕的天气和堵车。
回到家中,荣光终于开口对黛玻菈说道:“我还是不肯相信……”
说完,他就将自己关进了他的卧室。
黛玻菈站在门口,然后缓缓靠在了她房间的门框上。
荣光不相信,她又何尝肯相信呢?
虽然她和爸爸每次打电话都会以吵架结束,虽然她经常会嫌自己的爸爸管得太宽,她都二十一岁了,还当三岁小孩子看……
但不管怎么说,他也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妈妈早年重病去世,是爸爸一个人把她养大的。
现在爸爸也没了,她一时间竟然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未来了。
突然她打了个寒战。
秋天,冷雨夜,寒意包裹着她的身体。
她不得不双手环抱,蜷缩起来,然后转身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门关上,她靠着门滑下来,坐在地上,将头埋在了双臂和膝间。
“爸爸……”
黑暗中,她低声呢喃。
……
当荣光的生物钟准时在五点钟将他叫醒的时候,荣光从床上翻身坐起。
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噩梦,梦到戈多竟然在德国出车祸死了,他不知道这个事情,还是戈多的女儿黛玻菈告诉他的。
说起来,梦中的黛玻菈可真美,也真像戈多的老婆……
他穿好衣服,打开门,发现戈多的卧室和黛玻菈的卧室门都是紧闭着的,一如往常。
是的,一定是一场梦,一场可怕的噩梦。但好在……是场梦,只是场梦而已。
荣光将沙袋重新绑在腿上,背上足球,出了门。
雨还在下,不大,依然是淅淅沥沥的。如果不是长时间在室外活动的话,可能连伞都不用撑。
但依然让人讨厌,因为这雨很冷。
荣光迎着风跑,冷雨就被风吹得拍打在他的脸上,他不得不眯起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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