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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午后歇响,起身后由幕公公伺候更衣,拢好衣袖后又漱了口,慢慢问道:“当真有此事?”
    “是啊,太子求见时候皇上正歇得好。最近西番不太平,八百里急报的信盒子一匣接着一匣往皇上眼前送,流水似的送进养心殿,哎呦,老奴看圣上歇不好这心里头啊急得冒火。好容易午时下了场及时雨,圣上睡得都不曾翻身子,老奴哪儿敢惊了龙觉。这是荣答应送来给皇上醒觉的樱梅糕,说圣上上次在千月院尝了说不错,又做了忙不迭送来了。”
    午睡醒来元帝口中正发苦,见那梅花状的小糕精雕细琢的,便让幕公公取来放碟子中。“太子那边怎么了?请太医了没有?”
    “自然是没有。”小糕早就试过了,幕公公用银筷将其一分为二,“呦!这可是新鲜物儿,老奴见识短浅,竟不知这点心里夹着馅儿。”
    皇上抬眼轻笑,用手取来一块尝了。“再新鲜就是糕点而已,口腹之欲皆下品。那太子殿的事依你看如何?”
    幕公公摇摇头,忙给皇上端上漱口的清茶。“老奴怎么能看得懂啊。就是这事发得时机不对,皇上每月十五校考众皇子的功课,明儿还是太子头次进益政院听大臣们参议,怎么就巧了这时候给太子使绊子?太子殿下多年胃症,每日晨起必空腹饮一盏温温的蜜水儿,合宫皆知。今早那试毒的小公公替太子挡了灾啊,捂着嘴跟着来的,满口张不开。老奴多心,亲自掰开了嘴查看一二,一看啊,哎呦呦!”幕公公神色活现地一一道来。
    “一看如何了?”皇上听了满心狐疑,双目迥然,“太子殿的王过福是如何当差的?竟让脏东西到了太子塌前!传出去成何体统!”
    “说了怕污了圣上清耳,那小奴才往后多半是哑了,瘆人啊,牙床子和舌头肿成血红色,随时能裂开了。老奴用手指头杵了那么一下子,给那小太监疼得直接要撞柱子,亏得老奴眼尖,用拂尘拦下了。皇上,这要是太子喝了……别说面圣校考了,几个月甭想张口出声儿。”
    元帝在龙椅上坐稳,靠着个万寿无疆秀面儿的软枕,听得胃口全无,不喜道:“怕是吃进了什么污秽毒物,亏下毒之人寻得辛苦。太子殿掌事太监王过福可有辩解?”
    “只说是罪该万死,磕了头一直跪着,辩解并不知情,也是懵了。依老奴看这事若不是太子自己设下的,那就是真有人将手伸进了太子殿。”
    “一盏蜜水,哼……经了多少人的手,怕是难查出什么了。宫里千防万防着,能送到太子嘴边儿的东西也是几条舌头一起担着性命尝了的。依朕看这王过福确实罪该万死。”
    “求皇上开恩啊!”幕公公一双老腿登时给元帝跪下,嘴里念叨起来,“开恩啊!王过福和老奴一起侍奉皇上多年,念在他给圣上当了这样久的耳朵求圣上开恩啊!皇上若不高兴怎样打罚都是,留他一条贱命一颗衷心吧!”此话三分真七分假,幕公公哭得是兔死狐悲,只差老泪纵横,只是哪里参得透圣上心思。皇上容得下容不下这一条命另说,只单单这一盏水抽出多少人命都不为过。
    只因为王过福是皇上亲自选给祁谟的人,凭得就是他万事衷心。太子殿的消息十几年从未断过一日,哪怕太子并未与自己亲近,那也是靠着王过福的本事长在皇上眼皮子底下的。
    元帝之所以信用他,只怕是看在一个忠字上,不曾对太子起歹心。身为大公最要紧的是一心不侍二主,能在王过福手下把毒送进寝殿,若不是太子自己所为,只怕是王过福起了别样心思,背后另有主子了。
    可这桩事若是太子自己的主意呢?元帝不是没有过这个思虑,甚至头一个就想到了祁谟身上。
    王过福到太子殿中时候太子仅仅虚岁五年,真真是他眼瞅着拉扯大的。除了往外递消息,王过福没有一点子坏水,处处上心,头一年打折了多少欺主奴才的腿给小太子立威。祁谟九岁时候发痘,王过福十日不眠不休地看着,这才保住了小太子一身好皮肉,没留下一个麻点子。
    也正是如此祁谟视王过福非同一般,信任非常。若是这档子是祁谟自己的主意,那也是要把脏水泼到宫外去,绝不会把刀子往王过福身上使。
    元帝哪里知道祁谟乃回魂之身,知晓王过福给他当差的秘密。几番思索,怕是有人真把手伸进了太子殿。
    “罢了,你去太子殿一趟,传朕口谕。王过福当职疏忽,降职一等。”皇上闭眼假寐道,恐怕罚还是次要,弄清何人主谋才是关键,“太子险些被奸人所害,实乃王过福之过,即刻起免了太子殿的差事,召回养心殿伺候。”
    “奴才遵旨。只是……大殿一日不能无大公主事,圣上可要安排其他?”幕公公用袖口摁了摁鼻尖,垂手拱着道,“太子这事若是被阴害的,恐怕不会善罢甘休。皇太后那儿也是。”
    近来皇太后对太子大有改观,在宫中凡事都有一来二往,功夫做不到位怕是有后患,还不如当此机会卖个好给太后。元帝心思已定,接着说道:“传朕口谕,太子为此事受惊,朕心痛不已,不再自作主张赏人过去。如此,太子殿的掌事公公就由太子自己定夺吧。日头毒辣,不必谢恩了。”
    幕公公领了口谕,正欲退下,倒行之时恰好拂过那盘秀色点心。元帝左手打开了一道奏折,垂眼道:“那碟子什么糕的赏你了,端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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