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领旨前来,不知盐官吏家贺公子还记不记得孤这张面孔了?”祁容一步一字问道。两日内他已着人打听出一二,庄子里最叫人脸上添光的事无非两件,一来就是贺老爷家的大公子受太子垂青,曾把酒言欢。二来就是贺老爷家的嫡女近日大婚,嫁妆就足足一百二十抬呢。
贺良材原先还惊愣着,一听膝头便是一软,直直跪道:“太子恕罪!太子恕罪!贺某不知殿下前来,有失远迎,有眼无珠!”
“有眼无珠?”祁容见他双腿如筛抖,与五弟极为相似的凤眸眯成凶险眼刀,食指擦一擦唇边的茶水说道:“既然如此就将眼珠子废了如何?留着也无用。御前侍卫听令!给孤……”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贺良材被祁容虚晃的一招先声夺人制住,再加上家父伙同丞县仿造大印一案在身,当真怕太子一个不如意就痛下杀手。自己跪了还不止,眼白中的血丝龟裂般发散开,怒而瞪向孟丞县,骂道:“你这不长眼睛的狗官!太子在此还敢不跪!立在一旁等什么呢!等着殿下打断你那狗腿!”语毕孟丞县才恍然大悟,方才心中自是不信还立着给太子赔笑呢,自己到底是有几颗脑袋才敢这般作死啊!
祁容不经意摇出折扇,恍如太子亲临,连张广之都惊觉极像。他也不提仿造大印一事,转脸朝张广之贼贼一扎眼,又扳起面孔,似乎将人命捏在手心儿很是享受,上前也不训斥何人,竟是抬手将地上跪倒一片中的贺良材扶起来了。
众人只听太子道:“孤此番出行确实是来拿你贺家人头,但听你家喜事临门,此事还有得商量。”祁容将人从地上揭起,心道这太子的滋味当真不错,可将人玩.弄鼓掌之中。若不是每隔几日要被张广之看着喝一碗药汤,这令牌不还了也罢。转而又起念,先把那丫头哄好了,叫她写出方子来,那大昭的太子究竟是哪个就由不得五弟了。
祁谟读完张广之的信件,知道四哥手段了得,收盐官吏欲拿丞县下刀,很是满意。若他前去也必定是从七品父母官下手。如果能将盐官吏收为己用,那每年便能划出几百万两的现银来,不仅有了可以买粮草的银两,连小凉庄子附近的山坳也能占住。自从祁谟去过一次便留了心眼,马耳山是有几道天涧险处,易守难攻且不易发觉,又呈宝盆状可开垦山田,偷养一支万人的亲兵再好不过。
这还都是小福子给他带来的福气呢,想着便叫玉儿传廖公公来,看看自己的福气做什么。
廖晓拂正在太子殿的院子里与苏大人习骑术。苏青松引来自家马厩的一匹良驹,从马蹄至马肩隆都是雪白的毛色,亲人且温顺。碍于小福子的身子,祁谟又名匠人做了一张崭新马鞍,两头翘起中间凹,不同其他的,中间还用上好棉絮堆出个贴合皮肉的小包。苏青松上鞍试了试只觉得坐不住,便知这是殿下特特照着廖公公的身子做的。
昨日殿下说自家大哥已经被护送去番邦府邸治马了,身上好好的,没吃什么亏,这消息叫廖晓拂悬着的心落了地,也有心思来学学骑术。依殿下算半年之内兴许就要出兵,行军一日百里哪有人供着马车,男儿皆是在马背上颠簸。
“好马儿,好马儿,咱家叫小福子,大名廖小福,你且记住了啊,往后别记错了……”廖晓拂头一次上鞍才觉得马儿比想得高大生猛,鼻孔呼呼地喷热气,蹄子上的铁块噔噔脆响,真有些打退堂鼓,差着一步不敢过去,小手揣着在一旁道:“马儿你看啊,咱家手劲儿小,必定不勒你的缰绳,不叫你难受了。一会儿咱家上鞍马儿要听话,要乖乖儿的啊,别掀咱家下来……马儿你瞧这地都冻得硬,摔下来咱家也疼呢,是不是?听话啊……”
苏青松只看一马一人隔着一丈远,也听不清廖公公嘀咕什么,笑着催道:“公公莫怕,这马儿是自家马厩中生下的,臣亲眼瞧着它长起来,性子温柔得很,你别当它性子烈,恐怕它还怕生呢。”
“这……这怕生岂不是更不好办?若是马儿不认得奴才,将奴才掀下去,伤筋动骨也要百天。若是殿下行军岂不是要拖后腿?”廖晓拂瞧瞧那马,心里更惧了几分,当真怕殿下将自己留在宫里头。
“好马儿,好马儿,你且等等啊,咱家去给你找份大礼。”廖晓拂道,瞧这雪白白的玉马漂亮极了,厚重的睫毛下盖着一双沾有灵性的眼,说完一溜烟儿跑了。苏青松暗自发愁,看这模样叫廖公公上鞍是有难度了,不好给太子交差啊。还没反应过来,就看青缎色的一小条影子跑回来,又隔着一丈立定在马的正前。
“马儿乖乖儿啊,吃了咱家的小白菜,就是咱家的小马驹了。你吃吃,这是婆婆刚洗出来的,若喜欢还有。”
苏青松的脸色险些憋出茄紫色,当真没见过这幅场景,这么个小公公站得如冰雕一般直,一小颗滴着水的青白菜帮子用手拿着往前送,嘴里念念有词哄那马儿吃下。不愧是殿下看上的人物,天下没有第二个了。
“廖公公还没给这马起名呢,起了名字,马儿便认人。往后随你出行还能记路,若遇险境还可救主子一命。”
“苏大人家的马,哪儿能叫奴才起名字,能得着一匹就是恩典了。”廖晓拂也是喜欢活物儿的,那马耳尖扇扇的像是听懂了话,打了个响鼻似是催促他呢,于是想了一想又道:“那不如……那不如就叫小白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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