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长长地“哦”了一声道:“我明白了。这也是围棋之所以称之为围棋的原因,是吗?”
慕远含笑额首,又道:“还有一种说法,叫做‘高者在腹’。说的是真正高手的能力要体现在对中腹的把握上,因为这里的局势最为复杂。刚才你说到棋盘正中的这个点,便叫做‘天元’。”
天元一下子睁大了眼:“和我的名字一样。”
慕远淡淡一笑。
天元很快明白了过来:“所以少爷才给我取名‘天元’的吗?”
慕远点点头。
天元咬着下唇想了想,鼓起勇气开口道:“少爷,您能教我下棋吗?”
慕远不置可否,反而问道:“为什么突然想学下棋?”
“每次看到少爷摆棋谱的时候,都会有一种特别让人宁静的感觉。而且那么多人都那么喜欢下棋,那下棋一定是很有意思的。何况,”天元咧嘴笑了一下:“既然少爷给我取名‘天元’,要是我根本连棋都不会下,不是打您的脸吗!”
慕远轻轻一笑:“既然这样,那我教你便是。”
“真的,谢谢少爷!”天元开心得几乎蹦了起来,乐过之后又有些不确定地道:“那,少爷我能学会吗?”
慕远笑着点点头:“一定会的。围棋要学会,要下好并不难,只要你有这个心。何况,天元能说出‘漂亮’两个字,说明你是能够体会到围棋的美的,那你一定能够学好。”
之后,慕远在打谱之余,便开始教天元下棋。
会下棋的不一定会教棋。有些棋手自身水平极高,在教学方面能力却平平;有些棋手自身的成就不是最瞩目的,却很有当老师的才能。最典型的便是日本棋手木谷实,他一生几乎没有得到过什么重大的头衔,但却桃李满天下,弟子中不乏获得世界冠军的超级棋手。除了弟子本身的天赋之外,老师的教导也功不可没。
王征行棋近三十载,实实在在的记名弟子只有两个,都是天赋颇高的天才少年,在当代棋坛上的成绩也都很好。不过他指导过的人可就不计其数了。
如今要教一个没有任何基础的天元自然也不会吃力,仅仅几天之后,天元便也能有模有样地下完一整盘棋。
作者有话要说: 由于近代中国围棋的式微,现在的很多围棋术语,其实是日译而来,比如官子之类的,在古代围棋术语中是没有的。但是本文中,为了行文方便,同时也为了看文方便,当然最重要是作者不可能一一分辨哪些是古有哪些是日译,所以默认现在所有的围棋术语在文中的那个时代都有。
第5章
这天早上,用过早膳之后,慕远没有像以往那样让天元摆出棋盘,而是换了衣服,对天元道:“今天我们到外边下棋去。”
“真的?太好了!”天元眼睛一亮,开心地道。
刚刚学会围棋的初学者都迫不及待地想要找人杀上几盘,天元自然也不例外。虽然在府里也可以和少爷下棋,但是两人棋力相差太远,即便慕远让他九子,也完全没有招架之力,只能下下指导棋。外头的棋楼棋社里就不缺他这样的初学者,与水平相当的对手下上几盘,才能真正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慕远在研究了一段时间的棋谱之后,已是心中有数,也想直接找人试试手,虽然不指望能够遇上什么高手,但是过过手瘾还是可以的。
离慕府最近的一家棋社叫做“青云棋社”,是之前的慕远常去下棋的地方。如今的慕远初来乍到,自然也不会舍近求远,带着天元便进了青云棋社。
青云棋社在钱塘众多的棋楼棋社中并不出挑,地方不大,一楼大堂里仅摆了五六张棋桌,楼上意思意思布了两个雅间,供喜欢清静又不在乎多出那么几个铜子儿的棋友使用。出入棋社的也大多是附近的棋友,基本都是熟面孔。
是以慕远方踏入棋社,便有人抱拳迎了上来:“哎呀,慕兄,真是好久不见。前些日子听说慕兄抱恙在身,如今可大好了?”
慕远当然已不认得对方,但他并没有显露出这一点,反倒是相当自如地回了一礼,淡淡道:“多谢挂怀,已无恙。”
来人道:“如此便好。”
两人正寒暄着,有人突然从旁拍了一下慕远的左肩,慕远侧首一看,是一个瘦高个,脸上有一颗痣的男子。
男子见慕远看他,嘴角一咧,笑道:“慕兄可有些时日不见了,小弟甚是挂念。”
原先与慕远寒暄的那位一见这男子,眉头扬了扬,讥了一句:“哟,原来是彩头詹啊。你哪儿会挂念人呐,不就是挂念人家的荷包嘛。”
被叫做“彩头詹”的带痣男子一本正经地道:“杨兄哪里话。小弟与慕兄那正是棋逢对手,酒逢知己,旁人又怎能明白。”
姓杨的嘿嘿笑了两声,又讽了一句:“说得好听,有本事你与慕兄下棋不带彩啊。”
彩头詹顿时有些讪讪起来,辩道:“这下棋时添点彩头不正能刺激胜负心,有助于彼此棋力的提高嘛。”
慕远已经听出来的,这个叫“彩头詹”的应该是个职业彩棋手,这样的人在慕远所处的时代也同样不少见。
下围棋的人很多,能成为职业棋手的却是万中无一。成为职业棋手之后,下棋会有对局费,比赛赢了还有奖金拿,自然生计不愁。只是那些无法成为职业棋手又有一定棋力且不愿从事其他行业的业余棋手,便有了另外一个谋生的手段,便是下彩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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