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立刻有人瞥了他一眼:“兄台刚到京师吧?”
“是,是。早上刚进的城。”
刚刚应声的还想卖卖关子,另一人已经兴高采烈地道:“嘿,哪有什么新娘子,今日成亲的就是两位新郎官。”
“啥?男人还能和男人成亲?”
“怎么不行?!知道他们是谁吗?”
“是谁啊?”
“当今信王爷,还有咱们慕大国手,棋待诏中的首席。还是天子赐的婚呢,谁敢说不可?再说了,王爷与慕首席,郎才郎貌,简直天作之合!”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外乡人一脸被刷新三观的模样,喃喃低语道:“不愧是天子脚下呀,城里人就是不一样!”
那些繁华的街道,不仅道路两旁挤满了人,所有沿街店铺,住房的临街阁楼上,亦是挤满了遮面的,或者不遮面的妇人和闺秀。更有甚者,在两位新郎官从楼下的街道上走过的时候,楼上的姑娘们将早就备好的花瓣纷纷扬扬撒下去,粉色的花瓣飘飘荡荡,落在黑色的发上,白皙的肤上,红色的衣上,落英缤纷,端的是花娇人美,好一道浪漫风景。
慕远在花雨中向纪谨望去,两人并辔而行,靠得极近,一片花瓣恰好落在纪谨的唇上。不待它跌落,慕远伸出手,拈起那片花瓣,将它轻柔地贴在唇边一吻,然后珍惜地藏进怀中。他的神色温柔,眸光缱绻,又有谁能在这样的注视中忍得住面红心跳?纪谨不能!
那些被余光扫到的小媳妇大姑娘亦是纷纷捧住的心口,心头不由生出一抹遗憾:若不曾被这样的目光注视过,又怎么称之为被爱着?这之后好长一段时日,已为人妇的媳妇们看着自己不解风情的夫君时眼里难免多了点幽怨;而那些尚未婚配的女子则对未来的夫君多了一份期待和要求。
而在此时,面对此情此景,撒下花雨的姑娘们嘻嘻哈哈的笑声中,夹杂了数不清的尖叫声,既有艳羡,亦有激动。姑娘们的热情也感染了夹道的围观者们,不知人群中是谁叫了一声:“百年好合!”
顿了一息之后,反应过来的人们纷纷扬声高呼:“百年好合!”
“白头偕老!”
“永结同心!”
……
也许是觉得有趣,也许是真心的祝福,哄叫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一度压住了喜乐声。
慕远与纪谨相视一笑,靠在一起的右手很自然地牵起对方的左手,十指相扣,轻轻举了起来向人群中微微示意。
一时声音更大了,也不知是哪个有些犯浑的愣子喊着喊着顺嘴冒出了一句:“早生贵子!”
恰逢喜乐暂停换奏,其他人有些喊得累了,这个声音又分外高亢,便格外清晰入耳。
人群一时静了下来,那个高举着一只手大声喊着“早生贵子”的愣头青才反应过来,一时也愣住了。
纪谨却在这骤然的安静中蓦地一笑,扬声道:“虽不能生,然万民皆子民。”
纪谨的声音不高,但他内力深厚,暗暗运了巧劲,这一句话便远远地传了开去。
人群又“轰”地一声炸了起来,有人冲着那个愣头青嘘声,连跟在后头的一些将士都笑着吹了声响哨,更多的人则是齐声叫道:“信王,信王!”
叫了一会儿又加上了“慕大国手”。
等到队列快走出这条长街的时候,众人异口同声地齐声喊道:“祝王爷与大国手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已经过了长街的两人在马上半回过身,冲着渐渐远去的人群挥了挥手。
足足两个时辰,这长长的,别具一格的迎亲队伍才进了慕府。
慕远与纪谨在爆竹声中,携手走进了大门。踢花娇,跨火盆什么的,自然是没有的。
今日的慕府,是前所未有的热闹。
京中大小官员,不论是接到帖子的,还是没有接到帖子的,都送上了贺礼,登记礼单的管事从早到晚就没有歇下的时候。要知道这么多年来,明里暗里想给信王送个礼攀个关系的不知凡几,从来就没成功的,如今这新婚贺礼总不好不收了吧,好在大多数人也都心中有数,送的礼都不出格,图个喜庆也就收下了,有那几个出格的,干脆就被连人带礼轰了出去,也不敢说些什么。
信王府出了信王,再无人能够主事,便没有设宴席,只慕府办一场,是以所有人都往这边来,自然人数众多。整条巷子俱是人来人往,也提前借了左邻右舍的院子,还是有些容不下,最后干脆把桌椅都搬到了巷子里,又临时到大酒楼订了数十个席面,才勉强安排得过来。
申时三刻是最好的时辰,拜堂的时间便安排在这时。申时方过,天子的尊仪便驾临了慕府,更是引得巷头巷尾好一阵骚动。
薛昶一开始就表示要做一做这主婚人,慕府也早就做好了接驾的准备,是以天子的到来虽轰动却不乱,只是府中上下都因为能亲见天子而激动得很。不过想想也是,连王爷都娶得,见一见天子也就不算什么了。很快便又人人挺起胸膛,跑上跑下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府中最大的厅布置成了礼堂,天子被请到上座,慕谦正与慕夫人作为慕远的父母坐在了天子的侧首。前后在朝几年,慕谦正还是头一回与天子挨得这般近,慕夫人亦是激动中有着拘谨。薛昶随意与二人搭了几句话,也叫他们紧张了好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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