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的。”
唐时茂面色一冷,“既是发的,那你方才为何……”
不等唐时茂诘问,青鸾便又再次“噗通”一声,双膝跪在地上,语速较为快速地禀告道,“夫人每个月都会将我叫去,命厨房送来食材以及滋补品等。但是当我回到青芜院,夫人便会命清莲将,将一些好的食材还有滋补品给拿走,将一些次的,坏了的滋补品送来。
奴婢自是,自是不敢给公子食用。故而每次只能等公子的月钱发放了之后再出府采买。不过,公子每个月的月钱有限,除去日常开销,所剩实在不多。奴婢的月钱又不够……故而,故而小公子已许久未曾进补过。”
青鸾不过一个婢女,又如何能够但付得起那些昂贵的滋补品?
先前,唐时茂就曾疑惑过,何以棠儿养伤的这段时间消瘦得厉害。
他自是没有怀疑到杜氏的头上去,更不知杜氏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功夫,还以为是唐小棠伤势未愈,故而才怎么进补都没能胖起来。
未曾想,杜氏竟背着他做出苛待嫡子之事!
对于青鸾所说之事,唐时茂其实已信了七八分。
只是,身为知府,长期的办案经验告诉他,决不能轻信一人的片面之词,唐时茂用严厉的目光注视着青鸾,“青鸾,你保证所言句句属实?若是有半句假话……”
“老爷明鉴,奴婢不敢撒谎!”
说罢,重重地磕了个头。
唐时茂面色沉沉,“我知道了,此事,我自会彻查清楚。你也莫要对外去乱嚼舌根,知道了吗?”
“奴婢不敢。”
“起来吧。”
“老爷,奴婢,奴婢还有事情要禀!”
这些年,唐时茂一直忙于共事,如何能知晓这些内宅之事?
昔日,他只见杜氏对自己如何温柔解意,待棠儿视如己出,只当杜氏是个温良恭顺的性子。
哪曾想对方背地里竟做出这等苛待嫡子之事?
青鸾这一番话,已对他造成巨大的冲击,心中更是烦闷不堪。
故而,当听闻青鸾还有事情要禀报时,唐时茂便有些不大耐烦,语气也不由地转为严厉,“怎么?你还想说些什么?”
青鸾一时被老爷冷厉的表情表情给吓住。
但是,许多话她已在心里头藏了许久。
以往老爷每次来看少爷,大都是在杜氏的陪同之下。便是鲜少的几次独自一人前来,也是匆匆而来,匆匆而走。
府中都是杜氏眼线,青鸾自然不敢冒然去找老爷。
这还是这么多年来,老爷第一次主动找她关心少爷的情况,眼下又没有旁人在。
青鸾知道,这是她千载难逢的机会。
若是错过这次,下次她再想寻得类似的机会,怕是难了。
故而青鸾鼓足勇气,一鼓作气,将这些年来杜氏明里暗里整治、刁难唐小棠的手段,一股脑地给说出了出来。
包括唐小棠受伤期间以来,杜氏同清莲故意当着唐小棠面前提及当时外头酒肆之间流甚广的所谓“前朝趣闻轶事”一事,存心气人。
包括端午那日,命人送来悉数泡了雨水的食盒。
这些事,在青鸾心底已压了许久。
如今,终于有机会替小公子备诉委屈。
“老爷,奴婢愿以家人的性命赌咒发誓,奴婢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句参假!”
青鸾红着眼睛,竖起三根手指,对天起誓。
唐时茂从一开始的错愕,愤怒,到最后心里升起一股无名状的悲凉。
唐时茂一直以为自己是幸运的。
妻子温良,长子贤孝,虽说小儿子让人不省心了些,到底未曾做过什么大奸大恶之事,日子也过得算是富足安稳。
却原来,自己竟一直活在巨大的谎言当中么?!
不仅如此,还连累棠儿受尽委屈?
如此,待百年之后,他有何面目去见棠儿的生身母亲?
一时间,唐时茂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岁。
他声音微沙哑地道,“我知道了。”
又从腰间取下荷包,从中取出一锭银子,“这里约莫是十两银子左右,你且拿去,给棠儿买滋补品。”
青鸾彤红着眼睛,双手捧过,“谢老爷。”
“小心些,莫要让夫人知道了。”
青鸾用力地点头,“是,老爷。”
唐时茂微抬了下手,示意青鸾可以告退了。
青鸾叩头,起身,福身退下。
惊蛰一直等到青鸾开门而出,这才端着茶壶进来。
书桌后头,唐时茂手中拿着一封书信长时间地出神。
惊蛰未敢出声打扰,将茶壶放在书桌后,便无声出去了。
临走前,惊蛰无意间瞥见老爷手中信封上“兴远侯府”几个字。
书房的门再次被轻声关上。
月初东方,蛙鸣声声。
唐时茂就那样坐在梨花木椅上,手中握着书信,一动未动。
许久,像是下了某种决心。
唐时茂重新拿了一张浅色泥金谢公笺出来,拿起被搁在笔架上的笔,沾上墨汁,提笔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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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鸾被唐时茂叫去书房单独问话一事,不久,便传至杜氏耳里。
“听说今日又是青鸾一人回来的。老爷一回府,便命惊蛰去将青鸾叫了去。这些年来,老爷可从未主动传唤过青鸾,定然是小公子自入书院以来,一连数日被留堂引起了老爷的不满,故而特意在小公子尚未回府的时候将青鸾叫去了解情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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